宫里在上官伊舞进入城门的那一瞬间便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莫名其妙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妃嫔。
随处可见聚在一起的宫女奴才,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这件事。
永安殿。
落霞刚刚从房里出来,看到很多宫女不做事聚在一起聊天,很是热闹。她放下手中物事,横眉,“小兔崽子们!娘娘不在就偷懒是吧!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所有人立刻做鸟兽散,翎儿凑过来,“落霞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娘娘回来了。”
落霞一惊,激动抓住她的手,“真的?那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宫里?”
“真的。”翎儿摆脱她的手,“现在正在御书房呢,见过陛下之后应该就会回来了。”
落霞扶着门,感觉身体没有力气,想笑又想哭。翎儿赶忙将她扶住,“落霞姐姐你怎么了,娘娘回来是好事啊。”
落霞摆手,勉强笑道,“我,我只是太开心了,她终于回来了。”
御书房。
云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回报失踪之后的事情。
“臣妾只记得昏迷之后被人带走,臣妾醒来后在一个客栈,没有人,身上的伤已经包扎过,然后臣妾就离开了,路上遇见了出来寻找我的宫人,臣妾就和她一起回来了。”
金帝坐在椅子上,手指微微颤抖,“好,回来就好,爱妃身体有伤未愈,赶快回去休息吧。”
云妃起身,行礼,和九陌一起走出门去。
云妃走后,金帝终于绷不住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你明知道她的话有假,为什么不仔细询问?”安岳从阴影处走出来,发问。
金帝疲惫的说,“就算她说的是假的,那又怎么样,是我把她弄丢的,我还好意思在她好不容易回来之后问她,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找不到你?我要是这么说我自己都厌恶自己。”
安岳沉默,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你爱上她了?”
“……”金帝睁开眼,看着梁上繁复绚丽的金色花纹,“也许吧,我不知道。”
安岳走上前来,肯定的说,“你爱上她了,在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你这个样子,对得起我妹妹吗?” 金帝坐直,双眼正对着安岳,“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你就对得起她吗?”
安岳抓着他的领口,“当初的事情不是我想让它不发生就不发生的!我对得起我的家族,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她!”
金帝轻蔑的笑,“不,你对不起她,你也对不起你自己,你为了你那个所谓家族不顾一切,最后又换回来了什么?她沉睡多年,你的身份见不得光,你的家族抛弃了你,你自己说,你对得起谁!”
安岳抓住金帝衣服领子的手渐渐松开,退后,背对着金帝,“对,我是对不起任何人,那又怎么样,我这种连活着都是奢望的人还能得到什么。没有家族,没有身份,没有亲友,人不人鬼不鬼,可我是这样,你又能好到那里去?北冥南荻,好好想想吧,你确定你还有爱人的权利?你有的只是这冰冷的王座。”他离开,留给金帝一个孤绝的背影。
金帝将拳头攥得死死的,看着这个豪华绮丽的宫殿,内心翻腾,一瞬间心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愤怒,无奈,痛恨,不甘。
他泄恨般把桌子上的东西狠狠拂到地上,全身无力的再次坐下,他看着金黄王座上的龙形雕刻,心中只剩下悲凉和孤独。 “孤家寡人,呵,果然是孤,家,寡,人啊。”他喃喃。
权力带给他无上的荣光,却将他和所有人隔绝开来,平民百姓所拥有的幸福,快乐,亲情,友情,爱情,对他而言如雾里看花,看得到却无法触摸,永远不能拥有。
他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原来得到一切的同时,也会失去一切。
那他这一路走来失去的手足,爱人,自由都算什么?
一场笑话。
他只有这冰冷的王座。
云妃回到永安殿,落霞立刻扑了上来,死死的抱着她,“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等的好苦好苦啊,你终于回来了。”
云妃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嗯,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嘛,快别哭了,在这外面也不嫌害臊。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么大的人还跟个孩子似的。”落霞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笑着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们先进去吧,外面冷,你这病也还没有好,受不得冻。”她拉着云妃急匆匆的进房,一进去就把云妃按在太妃椅上,到处找东西,将一张厚厚的毛绒毯子放在她身上将她裹住,又急匆匆的去拿暖炉塞给云妃,再沏了一杯热茶递给云妃。
云妃无奈的拉住她,“好了好了,我那有那么娇贵,你快点坐下吧,转来转去我头都痛了。”
九陌在一旁撇嘴,“明明是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居然连一杯茶都不给我倒,落霞你可真偏心。”
落霞瞪她,“谁让你一出去就是这么久啊,找到了之后也不给我传个信,害我担心了这么多天,还想喝茶,我没有收拾就算好的了。”
九陌龇牙,向云妃告状,“嘿,你看看她就这样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云妃在一旁默默看戏,笑,“我可管不了她,她现在连我都敢骂,更别说你了。”
九陌彻底翻了个白眼,“一对坏人,一肚子坏水,都欺负我,哼!”
云妃将手上的茶递给她,“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喝吧。”
九陌剽了她一眼,见她很真诚的笑容,接过了杯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摇摇头,喝了一口茶立刻喷了出来。“咳咳,怎么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啊!果然没有安好心。”
云妃笑得喘不过气来,“我怎么知道你拿过去就喝啊,这么烫你摸不出来吗?哈哈哈……”
落霞点头,赞同,“对,你自己傻还怪别人。”
九陌气得不想理着两人,气鼓鼓的放下杯子,回自己房里去了。云妃和落霞相视一笑。
云妃回宫后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有非议,后来都被压了下来,云妃过了一段清净日子。
是日,贤妃来访。
落霞进来汇报的时候,云妃刚刚休息功法完毕。“贤妃?她来干什么?”落霞摇头,表示不知道。
“算了,去会会吧。”云妃换好衣服,前去见贤妃。
云妃来时,贤妃正在打量殿内装饰。
“贤妃姐姐今天怎么得空来看望妹妹啊?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准备,怠慢了姐姐。”云妃笑着迎上去。
贤妃转过身来,浅笑,“妹妹进宫都快一年了,做姐姐的都没有来过你的宫殿,这次路过,顺便来看看妹妹。妹妹不会不欢迎吧?”
云妃笑,“哪能呢!妹妹我巴望着你来还怕你不来呢。”我这宫里离你那里半个皇宫,你可真会顺便啊。
贤妃握着她的手,步入内室。
“落霞,上茶。”云妃吩咐道。
贤妃拿起茶盏轻轻地品了一口,“俗话说得好,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青茶,冬饮红茶,你这个祁红茶可是茶中上品。”
云妃抱着暖炉,没有笑意的笑,“这些我不懂,都是落霞在收拾,我就老实做个富贵闲人挺好的,什么都不用管,只负责待着。”
贤妃声音轻轻地,“可富贵闲人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这世间可没有那么多人有这种好命,能当个闲人。”
云妃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贤妃不说话,一直盯着手中的杯子。
云妃心领神会,挥退宫人,“我知道隔墙有耳,但是我的宫里是不会有这样的人的。”
贤妃凉凉的笑,“人心隔肚皮,他们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更何况,他们也都是趋利者。”
“或许吧。”云妃伸出被暖炉煨红的手,没有表情。
贤妃叹气,“你这个态度,让我非常怀疑你和我合作的诚意。”
云妃转过头来,“不,我和你合作诚意十足,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你到底想要什么?权利,地位还是富贵?”贤妃问道。
云妃摇头,“你把我想的太市侩了,我要的可不是这些。我要的是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必须要从陛下哪里得到吗?”贤妃皱眉。
“我不知道,也许他可以给我答案,也许不能,但我还是想问。”云妃深思。
贤妃疑惑,“你要的是什么答案?”
“他登上这个皇位值得么,失去了那么多,满手血腥浑身罪孽。”云妃一字一句慢慢说出来。
“……”贤妃没想到云妃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原来以为她是来复仇的。“王者之路,怎么会没有鲜血?踏上这条路,就注定满手鲜血啊!”
“所以我才想问他啊,他后不后悔,走上这条路。”云妃说道,“我是为了其他人问的。”
“其他人?是谁?”贤妃问。
“一个原来应该登上这个位置的人。不可说,不可说啊。”云妃神秘说道。
“好吧,我这次来是带给你一个消息,旁人带话我不放心。”贤妃慎重开口。“我接到线报,十月末灵州新建不到一年的桥垮了,后来查到这倒塌的桥是用残次品修建,原本修桥的钱都流进了各大官宦的手中,以大仲宰为首,贪污了七成银两。陛下到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是因为被大仲宰压了下来。”
“我知道这件事,而且接触过这件事的知情人士。我们打算在春狩的时候上报,这就需要你的配合了。”云妃看着她。
贤妃默然,“原来你上次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件事。”她停顿一下,“就算只是为了灵州百姓,我也会帮你,更何况……”
“更何况还有你的敌人对吧?我知道你会和我合作的,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云妃笑着。
贤妃看着她,晃然,“你确定我不会反咬你一口?”
“你不会,你有太多的顾虑,而且为了你的儿子,你不会这么做的,我相信你。”云妃肯定道。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贤妃自嘲一笑,“我都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听过相信这个词了。”
“所以啊,相信我一次,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云妃直视贤妃双眼,诚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