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宫。
德妃从床上惊醒,守夜的宫女立刻上前询问,“娘娘,怎么了?”
德妃猛地抓住她的手,“我儿呢?我儿呢?”神情张皇,夹杂着恐惧。
宫女试图挣扎出来,“回娘娘,小殿下在寝宫休息呢,需要奴婢去传召吗?”
“不用了。”她放开宫女的手,抹去额上渗出的虚汗,惊魂未定。“你下去吧。”
“是。”宫女遮住被抓红的手,慢慢退下。
德妃再度躺下,怔怔的望着帷幔出神,她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她的儿子满面笑容的站在云妃的身旁,她呼唤他过来,而他却厌恶的随着云妃离开了。
她到死也不会忘记云妃那不屑一顾的表情。
恐惧再度袭来,一如那日在云妃宫中所感受到的。
那是真真切切的死亡威胁。
德妃长于深闺妇人之手,母亲是府中最尊贵的人,一生经历无数风浪,依然伫立不倒。靠的不仅仅是过人的心性,还有审时度势的能力。
她自小便被要求甚高,小到女红,大到识人。这么多年,一直被严厉教育,只为了一天能登上更高的位置。
当初皇帝还是皇子之时,并不受先皇的宠爱,可以说是与帝位无缘。先皇宠爱三皇子,她也认为这帝王之位非他莫属,然而她母亲却要求她嫁给他。她曾经反抗过,认为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不会有好下场,可母亲打消了她所有的不安与抗拒。
“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人,哪怕他看起来毫无作用,这世上从不缺乏惊才绝艳的人,但最终能够名垂青史的人,往往是最初毫无光芒的人。”
“你看他如今并不受宠,但你知道他能活到现在就已经很不错了,你知道他这些年遇到过多少侮辱与刺杀吗?但他还是活下来了。”
“女儿,为娘的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成为人上人,不因一些你本能做到的事而放弃,不再遭受遇事无奈之感。”
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入王府,却只是侧妃。她原想将正妃取而代之,却被她的风采折服。
论姿色,她比不上。
论才华,她比不上。
论性情,她比不上。
最后她安于一个侧妃之位,与正妃一起治理王府。直到后来,太晨宫变,她才真正理解母亲所说的话。正妃后来被封后,然而红颜多薄命。
可是皇后真正的死因……
思及皇后,云妃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
她们是什么关系?
司家的人……有太多秘密。永安殿。
云妃结束一天的修习,感觉身上的汗味渐浓,唤来落霞准备洗浴。
温热的水漫过肩,云妃轻松的靠在汤池,享受难得的下午时光。
“娘娘,奴婢有事禀报。”落霞整理好衣物,俯身在云妃旁。
云妃手一招,四下的宫女立即回避,“什么事?”
“我们的人回报,那个人的消息有了。”落霞从袖子里拿出纸条,递给云妃。
云妃展开纸条,看完内容立刻将其放入熏炉,火花一现,荡然无存。云妃沉思片刻,“落霞,替我准备出宫的衣服。”
“可是,上次遇袭的事情。”
“不怕,德妃不会再出手,这次出去很快就会回来,你需要留下,不能让人起疑,我今晚就得出宫,如果顺利的话,明早便可回来,在这期间,你必须挡住皇帝,希望他今天不要来。”
“是,你一个人能行吗?需不需要再派些人跟着你?”
“不用,人多反而碍事。反正我又不是去打架的,用不了很多人去。”
夜色渐浓。
一黑袍人敲响街角一扇门,门后探出半个头,戒备的询问,“你找谁?”
“上官氏。”
那人立刻打开门,恭敬的引领黑袍人进入内室。“稍等,小的这就去请主人。”
黑袍人脱下外套,寻了个舒适的椅子便坐下喝茶,茶水方入口,她便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苦。”
“因为苦,才能不忘记过去啊!”一人掀帘入内,含笑回答。
上官伊舞放下茶盏,欣喜的跑过去,“兄长,你怎么亲自来了。”
上官靖赋宠溺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惹祸精,我不来,谁能压得住你?今天出了没有人知道吧,我跟你说过无数次,女孩子家出门要小心,而且近日帝都也不太平……”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安全的吗?不要每次见到我就训我。”上官伊舞拉住他的手,不停摇晃。
“你啊!算了,说正事。”上官靖赋在上首坐下。
“一个月前,我的人前来回报,大仲宰突然派暗卫去追杀一个小差役,这也没什么,但后来那个差役被人所救,并且知道了大仲宰的一些秘密。”
“被何人所救?现在与大仲宰作对的,也不多了。”上官伊舞皱眉。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那个人是我的叔父,因那事之后便归隐了,不知怎么居然救了那个差役。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上官靖赋手持茶盏,撇去浮渣,抿了一口。
“那位不是在沧夷山吗?怎么会救到那个差役?”上官伊舞不解。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本人。我只知道他现在已到达帝都,准备告御状。”上官靖赋放下茶盏,回到。
“他一个人?他连宫城都不能靠近,更何况告御状?”上官伊舞挑眉。
“他不是一个人,我叔父派了他的小弟子前来,哪位我想你应该见见。”
“为什么?”
“他应该是你的胞弟。”上官靖赋叹息一声,说到。
“什么?”上官伊舞大惊,“我不是一个人吗?哪里来的弟弟?”
上官靖赋按耐住她,“你的身世,没有那么简单,这也是我当初不愿你来北冥的原因之一。”
“果然和金帝有关吗?”上官伊舞觉得身子不稳,倚在桌子上。
“不一定,他那时年龄尚小,应该与他无关,很有可能是先帝。可是先帝已逝去多年,这些事情查起来非常困难。我只知道你的家族在燕翌,具体的还在查。”上官靖赋递过去一杯茶。
“燕翌?长孙无陵的国家?”上官伊舞接过,但并不打算喝。
“是的,但这些都还很遥远,首先我要带你去见那个人。”
“好。”上官伊舞掩去眼中的惊涛骇浪,平复一下心情,与上官靖赋一同出门。
马车缓缓在一客栈前停下,上官伊舞脸色微微发白。
“你怎么样?”上官靖赋眼中闪过痛苦的光。
“我没事,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清风,还没有告诉他,他自己的身世,所以他的本名也不清楚。”
“好,我们走吧。”上官伊舞掀帘,跳下车子,看清客栈名后与上官靖赋一同进入。
一进门,小二便迎了上来。“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找人。”上官靖赋扔过去一两碎银,“二零三号房,带路。”
“好嘞!走着!”小二眉开眼笑。
上官伊舞步子沉缓,边走边想心事,不一会便到达房门。她轻轻敲了一下,“有人吗?”
“谁?”里面的人警惕回答。
“故人。”上官伊舞回答。门开了一线,露出一中年男子的脸,他脸上警惕之色未褪,“何处而来?”
“宫中。”上官伊舞直视他的眼睛,“我是来帮你的。”
上官靖赋拿出令牌,立刻收了回去。
那男子立刻打开房门,让两人进去,迅速关门,关门之前还不忘看一下四周。
屋内西北角的床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一身蓝衣,发丝半挽,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上官伊舞走近他,看清他的面容之后,眼眶立刻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