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丹于梦里恍然听见有谁低低地唤着“小丹妹”,她觉得有些吵,转个身缩成一团后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耳朵。
可似乎没有效,吵闹声依旧没停不说,竟还有人把被子拢到她的脖颈以下。渥丹很是恼火地转过身睁开眼瞧瞧是哪个活得厌烦了的。
眼前是从未见过的笑得如此乐呵的李存煦,渥丹一肚子火很没出息的被瞬间熄灭了,甚至连个火星渣滓也没留下。
“丹妹好睡,我竟唤了许久你才醒来。”
“那个……我”想告诉他缘由,话到嘴边终是吞回肚里,这样的事不提也罢。“在暘哥,你怎会来?”
“听你二哥说你病了,抽个空来看看你。”
渥丹觉着人家坐着,自己躺着说话委实不好,遂努力撑着身子挣扎着欲坐起来。李存煦见状,忙上前借个力扶起身来,还很有眼力劲儿的取过床角的两个引枕放在渥丹背后,让她靠着舒服些。
“可,你怎么进来的?我爹准的?我养病时可从未见人来探我。”
李存煦有些讪讪,“令尊自然是不知的,我是翻墙进来的。”一边说着走到桌前,自顾倒了杯温茶,饮了两杯后新取了只杯子倒满后端给渥丹。
“给,刚睡起来大约是有些渴的。”
见渥丹从容接过后,又说了句:“你家荼蘼花开得不错,就是刺有些多了。”
“是吧?我也这样觉着,可大哥说我的院子离街有些近,种着荼蘼花能防登徒子。”饮完最后一口茶后递过空杯。
闻此,李存煦接杯的手顿了顿,安然接过后放回桌上。心底不由感叹:这丫头,心眼真的是很实在。
一撩衣摆坐下后,复道:“这么说来,你大哥还是很有远见的。不过,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渥丹轻叹:“天气反复无常,身子扛不住就倒了,不妨事的。”
李存煦垂眸,“莫不是酿酒过于辛苦了?我那日也就随口一说,你不必过于当真的,可不要到头来酒送来了你累倒了,就不好了。”
渥丹忙摇头,“你可别想多了,不是这样的。”
话毕,屋子里陷入沉默。
“那个”
“我”
二人同时开口,李存煦笑道:“你先”
渥丹咬了下唇,鼓起勇气:“你能常来瞧瞧我么?一个人无趣得很,你来了陪我说说话,我也觉着精神会好些,成么?”
李存煦嘴角旁的梨涡隐现,“这有何不可,反正我也是闲人一个,京城第一美能叫我来,在暘荣幸之至。”
“甚么第一美,不过是市井的闲谈罢了。不过可有一样,千万别被我爹或是大哥瞅见你,否则,你怕是会被打出去。”
李存煦觉着自打进门他竟一直笑着,这样的他以前从不会出现的,今日却是怎么了。“你放心好了,我自会当心的。”
渥丹点头,“可我怎么觉着我们这样好似在偷、情?”
李存煦敛起笑颜,抬手拂平额角青筋,“你可晓得这‘偷、情’的意思?”
“可不就是偷偷的交情,尽管我书读得少但这个我还是懂的。”
再扶额,“好,你懂。天色有些晚了,估摸着差不多到散值的时辰了,我得走了,有空再过来同你叙话。”走到窗户前又回头问道:“有甚么想吃得么?我来时带予你。”
渥丹咂咂嘴,“想吃甜的果子,要是能凉些当是更好。”
“我晓得了,下次带给你。”说罢打开窗户一跃而出。
渥丹望着窗户呆呆地出神,不知何时,门嘎吱一声从外推开。
渥丹抬眼望去,一身绛色衣衫的上官燿映入眼帘。
“小妹,今日觉得好些了么?”
“劳二哥挂心,好多了。”
“小妹,还有四个月便是试策的日子,明日起至试策完毕我怕是都无法来看你了,你不要太想我。”
渥丹舔舔唇,“二哥,你这自作多情的毛病何时能改改?但,试策可一定要中啊,我还寻思着有个哥哥当上一官半职,让我也沾沾光。”
“定不负小妹期望。”
待上官燿离开后,渥丹靠了会儿后觉着头又有些晕,躺下后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深夜,李府。
李存煦小院的书房内不时传出低沉的话语声,但方圆数十米之内皆是无人,更说不上有人偷听这等无稽之谈。
“以前是我小瞧你了,能踏入上官家的土地,还能到人家幺女的闺房里去,看来这些年你果真是下了功夫的。”
坐在紫檀桌后的那人不置可否得一笑,“我先前就说过你办不到的不意味着我也做不到,以前如此现在即是,以后依然。”
“你这张嘴真是从来不饶人的,以前如此现在即是,以后依然。”
闻言,两人大笑。
“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如何?说书人的新话本才将将开始,多少人兴趣盎然的坐在底下听着,但想听精彩的却是急不得的,只有将前头的说好了后头的才能更引人更精彩,不是么?”
“确然如此,不过还得小心上头那位,毕竟在人家的眼里我们只能算宵小。”
房内瞬间陷入沉默,一股肃杀之气逐渐弥漫开来。引得屋顶上的暗卫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渥丹再次见到李存煦的时候,已经是距他们上次叙话后的第五日了,见到人来,渥丹有些生气。
“在暘,你怎的隔了这许多日子才来?”渥丹微微嘟着嘴抱怨道。
李存煦温润一笑,“近些日子翰林院有些忙,你二哥一走他的任务自然是要分到我们身上的。但终归是在暘的不是,在这给小丹妹赔礼了。”说着双手抱拳作了个揖。
渥丹瞧着他刻板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你手里拿着的是甚么?”
“时间上头在暘无法,但当初答应给丹妹的吃食还是记得的。给,打开看看。”
渥丹觉得包袱的样子有些奇怪,打开后果然是个食盒。
揭开盖子,一股奇特的甜香袭面而来。低头细瞧,里面放着一只白瓷碗,里面盛着一颗颗的****相混杂的类似草莓模样的东西,只不过个头要小得多。
“这,是什么?”
李存煦取过渥丹手上的食盒盖子,拿起食盒里的一柄银制小勺递到渥丹手中,解释道:“这是五叶草莓,是我们犬丘特有的,俗称瓢子。尝尝看,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
渥丹犹豫着舀起半勺,入口是从未尝过的酸甜馨香,直入脑门而去,入喉,是沁凉的爽口,连着沉闷多日的灵台也清明了一些。吃完一勺再舀一勺,不多时,白瓷碗便见了底。
李存煦忍着笑看完了渥丹略显狼狈的吃相,默默地收拾了食盒。
“好吃么?”
渥丹忙不迭的连连点头,“真真就是我想要的味道,又甜既凉,还能再带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