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这是你该说的话么?若想让一切握于自己手中那便接了这宗主一职,到时要什么不要什么自然是你说了算。”李老爷子凌厉的双眸直视李存煦,他这一生的心血到头来竟然无人愿意接任,难道要他亲眼瞧着这一切付之东流么?
李存煦双手抱拳,话语平静得一丝波澜,“在暘无能,无法担当起宗主肩上的重任。”
“你……罢了,这事以后再做商议,眼下有更要紧的事要你亲自去办,你随我来。”
李存煦答了个是,从地上起身佛了佛膝上的尘土跟在李老爷子的身后入了桃林,眨眼间消失不见。
渥丹自那日从梅坞回来后便一直有些焦躁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些什么,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破体而出。
她似乎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是什么?
对于渥丹近来的魂不守舍的行为自然是落在其家人眼中的,只是各人所想不同而已,性质上嘛,却是一样,皆是以为上官家唯一的女儿思春了。
上官懿笑眯眯的摸着胡须,觉着自个儿前些日子的良苦用心终于让闺女的春心发了芽,长了叶,至于什么时候开花嘛,还得须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同时齐全了才可。
老大上官睿看着妹子又在盯着一碟桃花酥发呆,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后将那盘桃花酥不留渣滓的全部吞下了肚,再狠狠的剜了眼坐在对面正同一蹄髈奋战的老二。
上官燿看准了一大块饱含蹄筋的地方正准备埋头啃下就觉着一个凌厉的眼刀滑过自己的脸颊,抬头看去却扫到了大哥未及时收回的眼神。
他愣了愣,转头看了眼渥丹,顿悟。
那李存煦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脸上总挂着笑嘛,自家妹子也忒没见过世面了。啧,只是可惜了陶老三了,他原本还想着等做了他的娘舅后好好摆摆架子,这下怕是要落空喽。
想此,发狠一口咬下了整个蹄筋。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人心里都差不多明白渥丹的小心思,唯独当事人恍然不知,只当自己是挂念着何时摘了梅坞上好的碧桃花来酿酒。
是以,在吃过晚饭后渥丹对正在漱口的老爹说道:“爹,我听说梅坞的碧桃花不错,我……我能去要些用来酿酒吗?您也晓得原在汝州酿得已喝完许久了。”
上官懿闻言手上的茶杯顿了顿,眉头微蹙取过手帕拭了拭嘴角边,待放下手帕后神态已一如往常。
端起一副亘古不变的狐狸笑,“可以倒是可以,但爹却听说那梅坞是不接待生人的,莫非丹儿认识中书令家的谁?”
“我……”渥丹这要说同李家长子相熟,就被上官燿捏了下手指,出言打断:“小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认识李家的人?燿儿在翰林院倒是认识中书令的长子李存煦,或许可以从他那里讨些花儿来。”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渥丹说的,眼里满是警告。
渥丹垂眸不再言语。
上官懿摸着胡子,笑道:“如此甚好甚好。另外,睿儿和燿儿随我来书房一趟,老夫今日闲暇得瞧瞧你二人近些日子用功的程度。”
上官懿笑眯眯的说完,笑眯眯的离开膳厅,身影没入黑夜之中。
渥丹看着二位哥哥起身离了坐,自己也找了个借口遁了,免得同娘亲坐的久了又要被提耳说教如何做一温婉贤淑的女子或是以后嫁了人要如何的操持家业。她这些日子精神本就不大好更没精力听这些惹人讨厌的话了,与其到时又闹得不欢而散还不如不要开始的好。
踏上回廊,上官睿回头问道:“你最近没做什么混账事吧?”
“冤枉,大哥,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进来乖觉的很,除了翰林院是哪里也没有去的。”
“那为何爹忽然叫我们去书房?”
上官燿眼神微闪,“我也不知,怕什么,该我们知道的早晚会知,你说呢?大哥。”
上官睿冷笑道:“该我们知道的早已知道,不该我们知道还是莫要打听的好。”丢下这么一句后自顾先行离开。
上官燿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后一脸的云淡风轻。
上官睿来到书房门前后没有立马敲门,而是等二弟站定后才抬手轻敲门四声后推门而入。
上官懿站在一副苏武牧羊图前,静静地注视着画中人物,感叹道:“黄鹄一远别,千里顾徘徊。胡马失其群,思心常依依。何况双飞龙,羽翼临当乖。孩儿可知这是谁人所做?”
“回父亲的话,此乃苏武的五言《别诗》”上官燿躬身答道。
“很好,都随我来。”
上官懿靠近那幅图后,伸手在不同位置轻叩几下,“咔嚓”一声,图下方的地方出现一个地阶。上官懿打了个复杂的手势后缓缓走下阶梯,二子紧随其后。
下了石阶,按着一定的步数走过一条甬道后一方开阔的石室出现在三人眼中。
上官懿蓦然转身,沉声问道:“丹儿是如何认识李家的人的?”
“是孩儿带着小妹出去游玩时认识的。”
“你还不说实话么?自打来到犬丘你便与李家长子相互往来甚繁,甚至还将他带入家中。你说,你究竟要干什么?”上官懿脸色铁青,恨恨的问道。
“孩儿觉得那事要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得从他最亲近的人旁下手,毕竟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万一……不利的只有我们。请父亲见谅孩儿的鲁莽行为。”
上官懿拂袖转身,“再怎么样你也不该将你小妹牵扯进来,这些事,她不能参与半分。”
上官燿见状单膝跪地,“但小妹确实是个很好的引子,若她与李存煦走得近些打听事情也方便,或许我们几年的功夫都比不上小妹几个月的相处,还请父亲以大局为重。”
上官懿看到上官燿着地的左膝,右手狠狠垂在石桌上,“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向我保证不可伤了丹儿半分,无论是情还是事,上官家也须得有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请父亲放心,燿儿定护得小妹周全。那,小妹要去梅坞一事?”
上官懿挥挥手,满脸的疲惫:“让她去吧,以后,就按你说的去办。”
上官燿从地上起身,冲着石桌旁的老人拱拱手转身离开。
“睿,切记要保护好丹儿,她是你的妹妹。”
站立许久的上官睿眉峰紧蹙,上前掰开上官懿紧握的右拳,缓缓说道:“爹放心,保护妹妹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