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模样看得不是很清楚,犹如一层薄雾笼在身上,身形也透明的近乎要消失。
她忽然转过头来看向苏蔓媇,苏蔓媇赶忙转过身去低下头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女子缓步到苏蔓媇身侧,话语如冷泉滴石般悦耳,“你,看得见我?”
苏蔓媇闻言呼吸一窒,想到前几番的遭遇,现下还是当做看不见听不到的好,以免又惹来什么不可知的麻烦。
见没有回话,女子又走近了一步,看着苏蔓媇道:“我知道你是看得到我,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苏蔓媇垂目仍旧没有回话。
女子有些无奈的浅浅一笑,说道:“跟我说说话可好?你知道么,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过话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过。”
苏蔓媇抬眸,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楚。眨了下眼说道:“你怎知道我能看到你?”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盯着我看了呀!从你刚刚那个眼神我就晓得你能看见我。”女子对于苏蔓媇的问话显然很是高兴,话语间不自觉地透着些愉悦。说完便跳上身后的桌子坐了下来,双腿垂在半空晃来晃去。
苏蔓媇失笑,真的是一点都不认生。
本来想问“你是鬼还是什么东西”来着,可略一思索觉着这个问法真的是很不礼貌,话语在口中打了几个圈后才说出口:“你……为什么我看不大清你的模样?”
“因为我不是鬼啊。”
见苏蔓媇皱眉显然理解这话,继续解释道:“我只是自己临死时留下的一缕执念,本来是应该在魂魄入了轮回后就消失不见的,但不知为何我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幻化出了人形。可见这世上的定数真是没个准头的。”
这段奇怪的话听得苏蔓媇有些头晕,索性靠在桌沿上,侧过脸说:“你是说你不是由魂魄而修成的鬼?”
“是啊,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才看不清我的模样嘛,因为本姑娘的修炼还未到家。”
“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是……执念成魂?”
“执念成魂?”词语在女子唇齿间徘徊,一个笑容忽然绽放“我喜欢这个形容。”
“话说回来你的这个执念真的异常的顽强啊,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才会生出如此强烈的执念,以至于时间都无法冲淡?”苏蔓媇蹙眉问道。
女子脸上的笑容敛起,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才回道:“当你用生命在爱一个人,你以为你们很相爱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为他人做嫁衣裳时就可以产生这个执念了。”
女子平静如水的话语续道:“第一次见他,就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他。对于他那样的男子,很多女孩都会喜欢,除却那种冷傲的态度。
我还记得当他说出也欢喜我想要娶我时,心里那种无法言喻的喜悦。
我以为,我会做他一辈子的妻,可到了那天我才晓得,以往种种的爱恋其实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人的事罢了。
尽管是他亲手执着白刃推入我的心口,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我知道他这样做终究是有他的不得已,所以我不怪他亦不会恨他,只是有些不明白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我仍然记得我倒下去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惜,这样,就够了。
呼吸停止的那刻我的魂魄就被鬼伯带走了,但我还想呆在他身边,如此便有了这一丝执念。”
听着她的叙述,说实话苏蔓媇的心里真的是有些许的感动的。
毕竟爱一个人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人确实不多。
“所以为了他你就留在人界这么久?”苏蔓媇试探着问道。
“呃……算是吧,其实说恰当一点,虽然我确然呆在人界,可我真正意义上是寄居在他的陵墓里的。要不是那些个人打开了墓穴的门恐怕我永生都会在里面的。”
听到这话,苏蔓媇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你的意思是你……从坟墓里面出来的?”
女子有些不大乐意,轻哼了声才回答苏蔓媇的问题。
“什么坟墓呀,是陵墓好么。”
苏蔓媇干笑了两声,“有区别吗?不都是埋死人的么?”
“真是无知,能称为‘陵’的只有帝王和诸侯,只听过‘皇陵’而不是‘黄坟’吧。”
这样么?可当前这个话题好像有些跑题。“别跟我说这些个,我不感兴趣。你再说说你的事呗,你怎么就进了陵墓呢?你不是只是一缕执念么?”
女子依旧自顾自地悬空双腿荡来荡去,漫不经心的说道:“让我想想啊,时间有点久当时的事有些记不大清了。”
“你什么时候死的?”话一出口苏蔓媇便觉得有些唐突了,正要道歉却听女子“大概好几百年了吧,哎,你听说过大周吗?你自己算算不就晓得我死多久了。”
大周?以前在历史课上总会打盹,所以苏蔓媇对朝代的更迭着实很模糊,不过大概貌似好像记得大周是最后一个掌控全国统一政权的朝代,之后的四百多年里又陆续出现过十来个朝代,再经历过一百多年的动荡不堪和外族入侵才有了现在的社会。
要是这样算下来,她可不得死了至少有六百年?真是够久,本体怕是已经化得只剩渣渣了。
苏蔓媇还沉浸在傻傻的历史算数里,女子已经开始了回忆。
“在我被鬼伯带走的那刻时间,我有些不甘心,想要知道他杀我的原因,强迫自己留下七魄中的灵慧以探究竟。
第二年,他便登上了皇位,权倾天下。可孰料没出七年他却死了。”
说完转头看着苏蔓媇,“而且让我不得其解的是,他竟然追封我为嘉元皇后,却再也没重新册封其他几个侧妃中的一人为皇后。更让我费解的是他这七年里除了一个皇子外再无其他皇子或公主,这样做不是很奇怪么。”
“或许……他还是爱你的吧。”
女子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要是爱着怎会亲手……”
顿了顿续道:“那八年的时间里我整日都可以看见他,可惜却摸不到,真的是件比死还痛苦的事。不过他……他让嫔妃侍寝时我可不在的哈。”
苏蔓媇觉得这个女子也不知道多大,真的是傻的可爱。
“八年里我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憔悴,可我却无能为力,连给他亲自递盅茶的能力都没有,唉!”
女子重重的叹息了声,接着说道:“他驾崩的那天我就坐在床边虚虚地笼着他的手,看着他气息渐弱心里竟然有些高兴,想着他要是死了不就和自己一样了么,可不就能见到他摸到他了。
可谁想……就算这样他也看不见我,甚至于索魂的鬼伯亦瞧不见。后来我才晓得因为我只是七魄之一只是个执念罢了。
我一直守着他的躯体直到入了皇陵,看着即将关闭的墓门,我突然发现至此后我永远都见不到他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一直陪着他的好,就算是只有一副无生机的躯体又如何。“
苏蔓媇蹙着眉,“所以你就进去了?一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