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的清楚透彻,如果现在放过黑龙族,将来必成大患,但他又不能强硬要求,只好模糊给了一个几年的期限,君陌走来看了看摇头道“你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管这边的事?要他们几年安心在东界清理门户,你还不如让他们现在战死呢。”
“胡说八道什么,”冷娴蹬起眼睛,大战在即,他说这不吉利的干嘛,想了想掷下笔“也是,这么说他们也不一定同意。”
“要你操这么多心,他们要是聪明,自然会知道不能放虎归山,要是不愿做,你如何说他们也不会听,”君陌将她摁在椅子上“你就好好坐在这,这里的事还不够你忙的,你有多少个脑子能这么折腾,好好听他们说话。”
现在众人所处正是济年城的政事堂,第一位考试人才回来后,便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人,这些日子他们没有离开过政事堂,一直在忙着接取这些人呈上来的论证方针,竹简纸帛已在堂上堆积了一大片,蒙梭按剑在一边站着,流烟按顺序排好,将第一封递给璎卉
璎卉有些不解的看了看纸张又看了看她,冷娴微微一笑,等着璎卉看完朝自己递过来,君陌探头来与她一起看,听得璎卉在那边问道“第一个来的是谁,这篇论钱粮疏是不是你写的?”
下面坐着的人当中站起来一个穿着粗布衣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他颇懂礼数的掸掸衣服上的土,上前来深躬“正是小人。”
“你这篇文章写得倒是不错,说说看,你去的是哪个县,怎么想的,要是将你派到那,你准备怎么做?”
这位年轻人看着岁数不大,算起账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他负手而立,一句句说起他们现在最担忧的粮饷问题,侃侃而谈
现如今因为摄政王上台后的严密把控和繁重赋税,百姓们连年收成不好,家中剩下的粮便少,东西又卖不出去,日子便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他们拿下这些城县之后,便减少赋税,多给了不少扶持手段,分发种子,开渠灌溉,结果就导致了眼下的局面,耕农出事,军队粮饷短缺,实在是愚蠢至极
低头专心看着他呈上的奏疏的冷娴听到他掷地有声的批判一挑眉,惊讶的望过来,年轻人毫不客气的回望,脸上尽是自负的傲气
可以,他们都来了兴致,尽管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蠢也毫不在意“既然如此,先生有什么高见?”
“大战在即,还在实行安抚政策,其实是得了民心失了天下,依小人之见,立刻将所有原来的官员换掉,推行新的路子,百姓们只管种粮,收成全部充公,每家要吃什么穿什么,全部都从公家这里来领,其余的,都用作军饷。”
君陌冷哼一声“我还当你有什么好办法,奏疏里论的倒是详细,结果就是这么个馊主意,要是这么做了,百姓们岂不是过得还不如从前?要是有几家想要的东西多了,其他家会不会嫉恨?所有人都跑来要比自己需要的多的东西,你是给还是不给?不给会不会激起民变?小伙子别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他们不会因为你给了就感激你,而会因为你给的少就怨恨你。”
“更何况,照你这个法子,我们需要多少精干的官员?要如何保证他们不会自己贪墨私藏?不会与某些有钱人一同欺上瞒下?这个问题你要怎么解决?”冷娴的手放在他呈上来的纸张上,一起柔软的下陷,问句却犀利的很
“这,”那书生迟疑片刻“这也好说,所有的物质集中在军营中,军营总不会有问题,至于百姓要多少,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来给,按月按季发放,别的我不敢保证,若是将我派至安成县,我能保证这一方按这样的政策实行不会出任何问题。”
“包括百姓民变?”璎卉歪了歪头
“是,我是济年人士,家中也是平民,这次我到安成县,知道百姓们确实的情况,按之前的赋税,其实他们一年剩不下多少东西,今年下了大雪,明年兴许能有个好收成,可除了种地,商业没开起来,百姓们还是穷,我们只收粮,不收货,早日打下来越多的城池,早日就能恢复商贸,他们吃的饱穿的好,手中能有钱,这才是他们安心的根本。”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君陌坐直了身子与冷娴互看一眼,不过真的用起来,对人的要求太高了,两人看向璎卉,璎卉便懂了他们的意思“你说的确实不错,一路辛苦了,先跟着蒙将军到后面休息吧。”
真的用了?底下坐着的人纷纷激动起来,还有些在门口观望的也涌了进来,伸长手向他们递着自己写下的东西,还有些武人不识字的已经嚷嚷起来“大人,我这也有,我会教那群傻乎乎的兵练拳脚,大人,这边!”
文人们哄笑一片,混乱中有人嘲讽道“现在练兵谁还要练拳脚,赶紧让自己实力升上去才是正经,让一群不到一泰的乌合之众去打仗,能打得过谁?”
那汉子瞪起眼睛“这位小哥,你这是怎么话说的,现在大家饭都吃不饱,那么多兵,你能保证都练到一泰以上?就算你都到一泰,你就没有力竭没精神的时候,到时候持久战两边都用不出法术,不是拼拳脚拼什么?拼掉书袋吗!”
他这话一出便得到了一群武人的应声附和
“说的是!”“就是!你们这群书生就只会在后面指手画脚!你们懂什么!”
哎哟哟,这又要吵起来了,璎卉赶紧摆手,将带头的几个武人带到后面去,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卷竹简“人口分田制与官员制。这是谁写的?”
站起来一个穿灰色长衫的中年人,脚上一双草鞋已经磨破了,露出血红的泡,低头拱手道“是我。”
璎卉抬头看了看他,觉得没什么印象,不像之前见过的样子,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魏笑和。”
冷娴的眼神飘向流烟,她会意,与考试官一起翻着点名册,翻了半天,摇了摇头
璎卉也有些累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这上面没有你的名字,你过了第一关?从哪里来的?”
“在下家是安成的邻县平德,前些日子过了文试,得了赏钱,就跑回家了,听说大人们在征集方略,这才赶过来。”
他说的平和,璎卉的眼神早就冒火了,话音刚略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好啊,你拿了赏钱偷跑,本城主不追究,你现在还敢回来?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魏笑和挺直身板“为何不敢,我本就没有打算拿了钱跑掉,实在是当日家中有紧急情形,不得不归,就算没有这次的县中考试,我也会回来。”
“回来干什么?等着这一次考试过了,再拿些赏钱吗?”璎卉冷哼一声,气呼呼的坐下,又想喝水,刚倒的开水烧的杯子滚烫,她指尖刚刚触到,便一个哆嗦收回来,愤愤的推到一边
“我回来,是为了向大人们献策。”魏笑和抬抬下巴,指向现在挪到君陌手中的竹简
冷娴倾身过来看了两眼“你在这疏里讲制度,可是你本身,是一个不诚不信的人,你这制度,有什么可信度吗?”
“如果大人们说的是我拿了钱走人的事,那请容我解释,家中老母病重,县里连年穷苦,实在是没有钱买药,恰好大人们开科考试,这才不得已为之,如果晚一步请不到城中的医者,老母便已不在了,我没有提前向各位大人说明是我的错,所以我回来认错,但我的政略,大人们也总要听一听看一看。”
他不说最后一句还好,说了璎卉又要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一个信义都无法保证的人,凭什么要我们看你的政略?我看是济年城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坦,官员都不做事了,谁让他进来的,给我站出来!”
“诶,别着急,”冷娴按住她的手要她坐下“听一听也没什么要紧的,就听一听。”
“可是他,”璎卉还是十分不满,很是委屈的坐下,又端起水喝了一口,噗的一声吐出去“怎么还这么烫,给我加点冷水!”
魏笑和对冷娴长揖,这些小县是冷娴拿下济年城后蒙梭派兵去拿下的,他们没有见过冷娴也不认识她,他恭声道“多谢大人。”
他简洁的介绍自己的方略,值此非常时期,全民为战是最好的选择,在各个地方设置文官武将,文主政经,武主练兵,互相节制,层层监管,没有文官上报的军令武将不能擅自调兵,没有武将的同意文官也不可擅自动粮,粮仓由两人共同掌管,没有彼此他们打不开粮仓也调不了兵,派在下面县中的兵勇不宜多,不种地的时候壮丁都可以来练兵,种地时兵勇也可以去帮忙,这样便能开出更多的荒地,将一些不作为的大户人家的地也分出来给普通百姓,官员一层一层责任到人,下面的县出了事,上面城中的文臣武将便要问责,多地出了事,掌管一方的封疆大吏与大将便要问责,如此下来,民生安定,自给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