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开始转凉就会冷得很快,深秋时节已经过去,一转眼,就又到了入冬的时候。
我透过小窗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闷。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殿外的路上,檐上,美得不可言说。
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赵恒已经去了边关好几个月了,可我却没有收到他的一封来信。也不知是路途遥远、家信难达,还是赵恒根本就没有给我写信。总之,心里像是有块悬着的石头似的,弄得我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从小窗前离开,我微微叹了口气,回到床榻边,继续一针一线地缝着给允儿做的棉衣。
前些日子陈启遣人送来不少棉布锦缎,我整日在长歌殿里也没什么事,便做些活计打发打发时间。这次我不仅要给允儿做衣服,还想着要给太后也做几件棉衣。
尽管太后并不喜欢我,可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对太后不理不睬,最后让允儿也失了太后的宠爱。所以权衡之下,我还是选择费些心思讨好太后,哪怕那并不是我喜欢做的。
正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通报声。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小太监进了殿里,走到离我不远处,他跪下身子朝我说道:“小人参见皇后娘娘,”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帛,双手呈给我,只是头依然压得很低,“这是国舅给皇后娘娘的信,小人刚才在城门里候着,见有人送来书信,便进了宫里呈给娘娘。”
听罢,素心走到那人跟前拿走了那封书信,将它递到我跟前。
一听是赵恒的书信,我心中不免有些欢欣起来。抬眼看向那人,只见他此刻还是安然地跪在原地,头压得低低的。发间还有不少雪花,衣服上亦是。许是因为在雪地里走得久了,一双靴子被融化的雪水浸湿,让他显得有些狼狈。
动了些许恻隐之心,我转头对素心说道:“素心,去给他拿些银两赏钱来。”
素心俯了俯身,柔声答着:“诺。”
不一会儿,素心就用木盘盛了些银子过来。她将那些银子拿到那个小太监跟前,那小太监抬眼一看,忙叩首:“这些都是小的该做的,小的,不敢和皇后娘娘讨赏。”
我笑了笑,朝他轻声说着:“拿着吧,从宫门处走到长歌殿的路也不算近,何况今日又下着大雪,你一路走来想必也不容易。拿着吧,就当是拿些额外的辛苦钱,买些肉菜吃吧!”
素心也俯下身去对他说着:“是啊,既然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你若一直推却便不好了。快拿着吧!”
听素心这么说,那小太监这才答了声诺,随即领了赏钱,走出殿外。
我捏着手中那一方还有些温热的丝帛,心中一动,有些诧异于刚才那个小太监的尽职尽责。思量了一会儿,便对素心道:“去打听打听那个小太监是谁,我看他也不是伺候后宫哪个夫人美人的人,若是那样的话,过几日就让他来长歌殿干活吧。”
素心一听,轻笑着点了点头。
我慢慢展开丝帛,随着手中的动作,我的心也慢慢揪紧了,有些急切。也有些紧张。只是最后当我看到丝帛上的字时,我的心立刻就凉了下来。
因为这并不是赵恒来的信,而是陆槿写的。
我用手摸着丝帛上一列列隽秀的字迹,一字一顿地缓缓读着。
此时,关完了殿门的素心也走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轻声问我:“娘娘,赵大人他们如何?”
我思虑了片刻,半晌后才苦笑着答道:“陆槿的信上说,他们还算不错。边关虽然苦寒,可幸得尹将军驻守边关,给了他们不少照顾。”
说到这,我就没再说了,素心似乎也很懂我的心思,没有再问下去。
多少个月过去了,好像很久,久到我连孩子都生下来了,久到允儿都已经会翻身爬动了,他们才来了一封信。而这封信还是陆槿所写,虽然言语间极尽想念与牵挂,可我却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又一次摸了摸那封信上的字迹,起身走到火盆前,将那封我盼了许久的信直接扔进了火盆。我猜我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素心甚至都没有开口问我一句为什么,只是默默地蹲下身用铁钩来回拨弄着火盆里缓缓烧着的丝帛。
“只要过得好,哪怕不来信,本宫也是心安的。”我有些怅然若失地微叹了口气,一句话说完,回头想想,似乎又有些自欺欺人的嫌疑。
金黄的丝帛此刻已经彻底燃着了,蓝黄色的火苗在我眼前跳动。素心用手抚了抚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半晌,我仍在望着那一堆灰烬发呆,却听见殿外一阵脚步声。没一会儿,陈启就进了殿。
洁白无暇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丝上,一张原本白净的脸因为呼啸的北风而微微泛红。此刻,他站在进门的地方眸光淡淡地凝视着我,门边处,一个小宫娥正用软笤帚将他身上的雪扫落。
看及此,我走上前去,将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貂裘解下。无意中碰到他的手,有些凉。还记得平日里他的身子总是火热的,一双手也一样,从前冬日里他总会为我捂手,所以我也一直以为,无论多么冷,陈启的身子和手永远都会是那么温暖。如今看来,我似乎错了。
他笑着朝我开口:“还是你这里暖和,”说罢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有些无奈,“只是今日这双手,无法再为你暖了。”
听罢,我没有迟疑便将自己的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为他捂着。我的手不及他的一双手大,所以我就过一会儿换一个地方捂着。陈启开始有些诧异,后来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低着头看着我的动作,也不再说话。
我拿起他的手,用双唇朝他的掌心里呼着气,接着又揉搓着他的双手。忽然想起了殿里还有一个暖手的炭火笼,用那个暖手一定会比这个快很多,于是我就拉着他的手走到炭火笼前,用炭火为他暖手。
这中间我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待我感觉到他的掌心开始变得暖和起来时,我直起身子看向他,却见他也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你最近在宫里忙些什么呢,都三日没有去宣室殿看过朕了。”他开口,语气很淡,似是漫不经心。
“臣妾在给允儿和太后娘娘做衣服,前些日子陛下不是赏了好多上好的布料么,臣妾平日里闲来无事,便缝些衣物给允儿和母后,略表自己的一份心意。”他问了,我便老实回答。
“可是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你脸色不太好,是怎么了?”他低下头柔声问我,一双眼仔细地看着我,让我有些心虚。
我揉了揉额头:“刚才有些累了,头有些痛,便起身歇一会儿,一会儿再继续缝制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