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赵恒密函的时候,我正在长歌殿外的廊子里逗着鸟儿。
是的,在我被封后之前赵恒就已经官复原职了,而且不仅是官复原职,陈启还真的兑现了他曾经许给我的承诺,封赵恒为上大夫。如今,朝中人人都知道赵恒已经位极人臣,而且他的一个养妹也已经成为皇后,如此一来,朝中人再也不敢明着反对赵恒了。也正因此,赵恒便成为了我在朝中的眼线,朝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写信通报给我。
陈启怕我在宫里闷,前几日特意遣人给我这里送来一只鸟。那鸟儿色彩斑斓,全身由黄绿红三色组成,漂亮极了。不过这还不是我喜欢这只鸟儿的全部理由。除此之外,这只鸟儿也很聪明,不过才十几天的光景,我教了它几句诗,它竟全都会说了。
鸟儿在笼子里并不老实,总是扑腾着翅膀上下翻飞,偶尔停在鸟笼里的木枝上,张着小嘴儿胡乱说出几句: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没想到这鸟儿竟也能这般聪明,听它说诗,我不禁被逗得合不拢嘴,手中投食的动作更是不愿停下来了。
几声匆匆的脚步声过后,素心已是走到我跟前。她环视了两遍四周,就从袖口中掏出来一块布帛。
微风从廊子里穿堂而过,引得横梁上挂着的佩环互相撞击,叮咚作响。
“说吧。”我没有看向素心,而是仍然专心致志地逗弄着眼前的鸟儿。
素心慢慢凑到我耳边,小声开口:“娘娘,赵大人来信说,现如今宫里的重臣共有二十四位,在朝廷里的分量举足轻重。”
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我轻声回应着她:“好,我知道了。”
踟蹰半晌,素心还是没忍住问了我一句:“娘娘,不知您问赵大人这个是想做些什么呢?”
我收回了逗弄着鸟儿的手,转过身朝着长歌殿的方向走去:“昔日吕后为了监视各个诸侯王,便在长信宫里训练细作,而这些细作就混在那些貌美如花的家人子之中。等时机一到,吕后便将这些家人子赏给不同的诸侯王。那些细作训练有素,诸侯王当然看不出哪个人是细作哪个人不是,所以一举一动难免会被吕后监视得彻底,吕后也正是通过这种方法控制各个诸侯王的。”
“所以娘娘是想效仿吕后,也派细作去监视各个重臣的一举一动?”
“当然,只不过这细作并非再是美人,而是奴隶。将女人送给公卿大臣,一来有失妥当,二来,本宫作为一个女子,也深知情爱对于女子的重要性,所以我不想牺牲别人的幸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本宫听说西市上有很多买卖奴隶的,我准备从那里买些奴隶派人加以教导,等时机成熟再将他们分到各个重臣的家中,一来不用牺牲无辜女子的幸福,二来,也可以彰显皇后之仁德爱民。”我一边与素心并肩走着,一边说出这话。
素心点点头:“娘娘说的对。奴婢听说那些奴隶有不少是从一些没落的府里出来的,想必教导起来也不会太难。”
“说起来简单,能不能真的实现,还要依靠一个人。”我微眯着双眼看着前方被风吹的起伏不断的帷帘。
“那这人是?”素心疑惑地问着。
“是陛下。”我扬起头笑了,若想将各个奴隶放到不同的大臣家中,必定需要一个适当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就只有陈启来给。
素心一听,连忙点了点头。
是夜,当我将几道菜摆在陈启的眼前时,他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他拿着奏折的手一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又变为了喜悦。
“怎么今日想起为朕做菜了?”陈启也丝毫没有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就要夹菜。
我将酒壶中的酒给他倒入酒樽中,看着他夹菜夹到一半的手,有些戏谑地问他:“陛下也不怕这菜里有毒么?”
闻声,他的手顿在原处,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他干笑了两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轻声说着:“我已经三年没有吃到过染染亲手做的菜了。”
我笑了笑,望向案几另一侧的他:“染染做菜也并不好吃,听御膳房的人说陛下还没有用晚膳,所以便胡乱做些送来了,陛下将就着吃吧,若是味道不好的话,还希望陛下不要嫌弃。”
他笑着摇头:“当然不嫌弃。你没来之前,朕确实感觉不到饿,所以也没让御膳房做东西吃。没想到你一来,这菜香四溢,竟让我立刻就觉得饥肠辘辘了。”
说罢,他就夹起菜放入口中,心满意足的吃着。吃了两口,他突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怎么不吃?”
我笑着应答:“臣妾刚刚吃过了,不饿,陛下吃吧。”
陈启听完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大口地吃着。有时渴了,就喝一杯酒。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喝,等杯中的酒被他一饮而尽之后,就继续给他添着。我不与他说一句话,只是一直不动声色地为他倒酒。
大殿里安静极了,因为此刻只有我与陈启二人在这殿中,除此之外,也只有微微跳动的烛火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待他吃得差不多了,我便悄然开口:“臣妾今日来,想求陛下一件事。”
听完,他一双眸子里暗了暗,随即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苦笑着说:“刚才我还不明白你今日为何为我做菜,我还以为是你……”他摇了摇头,“原来是因为有事相求。”
我努力忽略他言语中的失落,轻声说着:“前几日臣妾听素心说西市那边有人买卖奴隶,他们对那些奴隶下手都非常狠,打骂是常有的事。臣妾觉得自己身为皇后,应当仁爱贤德,体恤万民,母仪天下。所以臣妾想把那些奴隶买回来,加以教导,教他们好好做事,然后把他们都赐给各个大臣,让他们能在府里做些正经事,不用再日日受那些皮肉之苦。如此,也算是臣妾能为百姓做的好事了吧!”
我自认为自己说这番话时言辞十分恳切,就好像我真的是一个体恤万民的好皇后一样。
陈启轻轻摇摇头:“你只是想这样么?”说罢,他一双眸子凝视着我,似是已经将我的心看穿。
我猜他可能已经开始怀疑我的用心了,可我绝不能立刻就将实话吐露出来,于是我只好强装镇定地说:“是,若不然,臣妾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