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这鱼契是黛翮夫人送来的?周渔思思忖着,黛翮夫人美艳端庄的脸孔出现在她的脑海,想起母亲临死前交给自己的锦囊,想起叫“青鸾”的女子,周渔思顿时觉得黛翮夫人真是谜一样的存在。但是接近她,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危险,当然也包括自己,凤霞就是绝好的例子——一个识水性的丫鬟服侍自己多年,在回乡的途中溺毙,恐怕是她不该知道的知道得太多,或者说出去太多了。想到这里,周渔思不禁脊背发凉。
眼前,是如何给戴不胜洗清罪名,还以清白。戴不胜决然不会通敌卖国,这点周渔思是坚信的。一来,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二来要通敌他大可在回家省亲时早早为之,何必等到自己脱离芮光国安然回来之后?三来,这么拙劣的手段也断然不是一个想要通敌卖国的人的所为,何况是戴不胜呢。周渔思细细打量着整件事情,很想把自己的推测告诉戴永肃,但是,眼前戴家的情形,戴永肃似乎唯恐避之而不及……这是行不通的。
鱼契?黛翮夫人是什么意思?文德殿?是端王吗?是要暗示自己去找端王打开关节吗?那为何不直接去端王府?周渔思来回踱步,盛夏的酷暑天气加上内心的烦乱,让细密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滴下。果然,周渔思从木匣子的底部夹层中发现了一张牛皮纸地图,是皇宫地图。
不知道戴公子此刻在刑部大牢里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用刑?据万管家回来说,刑部大牢由左将军骆勇亲自把守,关节怎么也打不通,除刑部有司和皇上外,就算是瑞王和端王,竟也无法探望,更别说戴家的人了。
去文德殿!这是周渔思目前能走的唯一一条路!
周渔思乔装成一个小太监,袖子中藏着鱼契,来到朱墙琉璃瓦的皇宫。一路上周渔思压低了帽檐,垂着眼睑低头疾走。幸而宫中太监宫女众多,不会有把守的兵士去过多地盘问一个手持鱼契的小太监。事先将放置鱼契的木匣子底下藏着的皇宫地图去往各个大殿的路线烂熟于胸,周渔思绕过汉白玉的雕花小径,选择从较为偏僻的宫女太监较多的永巷绕远路来到文德殿前。
和其他大殿的巍峨雄伟相比,文德殿显得并不显眼,两层的格制,朱漆也随着日晒雨淋有些剥落了。周渔思拿出手中的鱼契,看到文德殿正门另一边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一个鱼形檀木雕,鱼嘴相对,凿枘相合,门开了。
周渔思小心地推门进去,下午的日光随即摊开在文德殿内光滑的青石地砖上,空气中还有细微的尘粒飘浮。周渔思鼻内闻到的是松木独有的妥帖味道。
一个高挑的女子身影出现在光柱中。
“你就是周渔思?”
周渔思的心脏别别跳着,但是此刻,不管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必须冷静下来,应对眼前的一切。周渔思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朗声道:“正是!”
女子转过身来,周渔思这才看清她的面容:鹅蛋脸,粉白的面颊如四月桃花,双眉入鬓,目若星辰,高耸而小巧的鼻尖,左鼻翼一粒淡淡的褐色小痣,唇线分明的樱桃小口,乌黑云发高高地梳成高贵的单刀髻,额中是分明的美人髻,交领绿松石色的通身长裙,领子中露出一段粉颈,绿松石缠枝暗纹的衣裳更显得她露出衣袖的一对皓腕粉白细腻……世上竟有这样美貌的女子!周渔思直看得痴了。
女子望着周渔思盈盈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我已等候多时了。”
周渔思这才回过神来:“不知姑娘是……”
“端王妃荀可儿。”女子直报其名爽利异常。
周渔思抿了抿嘴唇,顿时觉得眼前的端王妃光彩夺目,再看看自己粗糙的双手,暗淡的容颜,粗陋的衣衫,不禁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她不能!
“奴婢拜见端王妃!”于是深深行下礼去,“请端王妃救命!”
“可是戴不胜的事?”
周渔思狐疑,昔日的恋人名字竟会如此平静地从她口中说出,但是转念一想,此刻,她是端王妃,这么说,似乎是最合适的,于是说:“正是!求王妃救救戴公子,他绝不会做出卖国的事情!”
“我知道。”荀可儿眼中一丝温柔的光芒倏忽而过,“眼下,是找出谁要陷害他,这样才能对症下药。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周渔思狐疑。
“不错。”荀可儿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是我们。因为你所看到的侍郎府是一个冰窖,除了戴二公子,没有人会真心帮他。”
“那为什么不是戴二公子?”周渔思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的可笑,男女授受不亲,再加上戴行简的身份和性格决定他行事必然太过惹眼,怎么能通过他找出背后谋害戴不胜的人呢?想到这里,周渔思自知失言。
荀可儿看了看红了脸的周渔思淡淡道:“当然只能是你,谁让……谁让你真心为他呢。”
“不不不!我只是……只是仰慕戴公子,但是戴公子心里眼里却是始终只有荀姑娘你啊!”周渔思当然有一丝淡淡的酸楚,但是面对这样端庄美丽的人儿,却是很难讨厌她的,于是真心说道,“奴婢当然也会有羡慕荀姑娘的时候,背后仰慕戴公子的人那么多,奴婢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小鳌山之后,戴公子心里面是住不进其他人了的……”
荀可儿几欲落泪,生生忍了回去,末了,对周渔思说:“小心侍郎府的二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