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任戌儿。乌桕树上的黄鹂儿喳喳叫了两声扑楞了两下翅膀便兀自啄起鸟食槽中的黄小米儿,时而看热闹般朝内庭歪头看两眼。
柳七娘问道:“戌儿,你知道内情?怎么知道不是空空儿?”
任戌儿道:“师傅,方才徒儿去问了昨日掌事的铃铛师姐,昨日包括空空儿和方二小姐在内,我们归家苑几乎全体去了赵家,直到夜深回来,径自睡下,所以,空空儿必然不是那贼儿。”
周渔思心头一紧。
果然,任戌儿狠狠地朝周渔思这边看来,正色道:“铃铛师姐说,昨日,留在归家苑的共有三人,她自己一个,与她一起看家的还有九红师姐,她们俩一直形影不离,只一人,午后早早出去,夜黑才回来。”
柳七娘看了一眼周渔思,再看一眼任戌儿,心中有数了七八分。她双手叉腰,横眉道:“都散了吧!都没事情做了吗?!”
“师傅!思儿嫌疑最大!”任戌儿不依不饶道。
“住口!”柳七娘厉声喝道。
“您素来偏心空空儿和周渔思,今日,徒儿一定要揪出这贼来!”任戌儿在众姐妹面前正色道。
“戌儿,够了!没的在方二小姐面前失了分寸,丢了我归家苑的脸面!”
方秀珏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乖觉道:“本是徒儿的错,小小一枚珠子,丢了也就丢了,何苦让师徒失和,让师傅最心爱的徒儿蒙羞呢,万望师傅原谅。”说罢盈盈拜倒,偷眼看了一下柳七娘的神色。
柳七娘脸上挂不住,神色肃然,却并不多言,只厉声呵斥众人散去。
任戌儿上前一步,扯了师傅的衣襟道:“师傅,为了一正思儿的清白,不若去她屋里看看,有则有,没有则没有,对思儿不是更好吗?何苦在这里杵着。”
柳七娘很是不悦,她最厌恶女孩子间的小心眼小算计,更厌恶鸡鸣狗盗的作为,这些年来她一直小心严厉地做好规矩,这归家苑是她的心血,一直以纪律严明,技艺高超闻名坊间,谁想,这方秀珏才来三日,一切都乱了套。柳七娘暗暗下决心,这人不能久留!
空空儿神色陡然紧张,刚要说什么,被周渔思按下,周渔思淡然道:“既然戌儿要看,看看无妨。”
任戌儿一个箭步从晓月阁到唤霞轩走去,周渔思和空空儿紧随其后,众人推推搡搡交头接耳跟在她们后头,方秀珏和柳七娘跟在最后。
任戌儿刚想推开房门,终于将伸出去的手收住,回头笑了笑,对周渔思客气道:“思儿,你自己的房门,自己开吧。”
周渔思也笑了笑,一言不发,伸手轻轻推开房门。
“平日都是开着门不锁的,戌儿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装作这般仔细模样呢!”空空儿抢白道。
“你!”任戌儿怒目圆睁,伸出一根指头对着空空儿,继而平复心情,强挤出一个浅浅笑容,收起指头,“不跟你一般见识!”径自进得房来,“那我不客气了!”于是一阵翻箱倒柜。
空空儿站在床头下首的一个木柜子前,斜身倚靠在柜子前,周渔思立在房间正中,柳七娘随着任戌儿翻看到哪里,目光便跟到哪里,并不作声。众人和方秀珏立在门外。
唤霞轩本来就不大,陈设也简单,几乎一目了然,所以翻了一会子,任戌儿便没有什么可以再翻看的地方了。门外的碧珠和如意私语道:“思儿怎么会是那种人!我说并不是戌儿短了东西竟这样上心,反而让人生疑。”
任戌儿讪讪的,切齿道:“现在下断论为时尚早!”继而侧身朝床榻走去。
“床被也要翻吗?”空空儿忿忿道:“也太过分了吧!”
任戌儿并不理她,兀自抓起被子两角抖起来。周渔思心内一紧,糟了,戴公子的白底锦衣银丝暗纹的披风还在枕下,虽不是随侯珠,但也容易惹人闲话,显然不是她周渔思素日的衣物,她身上穿的,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件,大家都清楚的,而这件披风的来处,也不便言明。于是不自觉地搅动裙边的梅花缨络,微微低头紧咬了薄薄的下唇,脑袋中拼命想着应对的法子。
任戌儿察觉了周渔思的紧张,不禁牵动嘴角,冷笑了一声。扔了无所收获的被子,伸手去掀那牡丹纹暗紫方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