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是你吗?”吴尘正在擦桌子,听见了脚步声,停下手,笔直的站在桌边,面向门口,“看”着库。
库拍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屋子。这里自己太熟悉了,和弟弟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那时和杜青学,三人一起学习,畅想未来,自己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都留在这里。
屋里摆设都没有变。
炕上的行李叠的整整齐齐,旁边放着衣物,桌上干干净净,只是桌椅位置有变动,书架上多了一格书,看样子是吴尘的。
“巧儿,你喝水不?”
库拍了两下。看着他:“一个盲人,总穿着白衬衣,而且这么干净。”
吴尘走到桌前,伸手拿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库就这样看着他,他的手指修长,指尖纤细,像女人的手。水倒了杯子的三分之二停下,放在库面前。吴尘走到窗前坐在藤椅上,一切都看不出像个盲人,除了动作缓慢,他用雾一般的大眼睛“看”这库。
“不知这朦胧的后面在想什么?黑暗的后面是什么景象?”库想:“能做到这么熟练的走动和倒水应该练几天呢?”
“这屋子我熟悉了,所以我熟悉好距离,东西的方位。”吴尘好像知道库在看他,也好像知道她在琢磨他。
库看着他,说话的时候这么安静。“你看不见我,所以我毫无顾忌的看着你。”库脸一下子红了。
这表情冷冷的,也不爱笑,瞪着一双大眼睛,对着库,然而这个表情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真诚与温暖。
“巧儿。”吴尘称呼的极其自然,仿佛在叫一个多年的朋友,一起长大的玩伴。“你跟正常人交流没问题,因为他们都能看见你的手语,”吴尘脸上满是失落,好像因自己失明两人才交流障碍似的。“唉!老天有时是仁慈的,他无情的夺去了我们的眼睛和语言,但我们还要感恩,我们幸运,还能说话,还能听见,还能看见,还拥有很多。”
库想:“难道他不是出生就失明?要是后天的,应该对颜色有印象。”
“小时候,蓝天白云,绿树鲜花,不屑一顾,如今都成了封存在记忆里的宝贵回忆了。”
库心一动,惊叹他如何能觉察自己在想的问题,并且准确的回答她的疑虑。
吴尘拿起二胡。“我给你拉首曲子,我每当心情压抑时,就拉这首曲子,让我忘掉很多不如意,振奋自己,安慰自己,想一些美好的东西。”他淡淡的说,微笑的挑了一下眉。
库闭上了眼睛,她多么希望能感受到他给予她那种振奋和美好啊!
杜青学上大学走的那天,杜家前呼后拥地送行队伍。库翻过山路,躲开人们的眼睛,她当时的心情既紧张又惊慌,她躲在大树后面,当她看见他时,他正急切地寻找自己,因为车马上就要开了。
杜青学上车了,他一边与车下亲友道别,一边趴在车窗,焦急地张望,库知道他在找自己,就闪出大树向他挥手,他兴奋地站起来,车启动了,他摇着手,嘴里朝他说什么,比划着,库傻傻地看着汽车远去,渐渐没了影子。他带走了她的心。
库眼里噙满泪水。
吴尘停了下来:“想起什么了?”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以为这首曲子能让你想一些美好的回忆,可你好像更难过了。”吴尘满脸歉意,语气十分柔和,“看”着库。
库急忙拍了两下,想让他知道,不关曲子的事,想到的其实是自己心中最美好的事,只是那份美好……爱!库叹了口气。
吴尘失眠了。
即便是少小离家,四处流浪,他都能安然入睡。可是,耳边总回响那声轻轻的,长长的叹息,哀伤,,悲戚。那双泛着淡淡哀愁的眼睛闪在脑海里,凄楚地望着他。
多少年来,因为身体的特殊,吴尘形成了自己坚韧和顽强的个性,把心事深埋在记忆里,无论遇到痛苦和困难,都不曾表露给别人看,冷峻的外表后面,即使偶有脆弱也不形于色。
多少年不曾有心动的感觉,黑暗中,已没有了谁去牵挂,因为看不到,反而让他选择放下,因为放下,,所以了无牵挂。
这个巧儿就这样闯进了吴尘的生活,不知为什么,令吴尘百思不得其解,母亲年轻时的样子,为什么总会在脑海里与巧儿重叠,无奈改变思路,跳出来依旧如此。
脸莫名的热了,心跳也加速了。
“难道自己尘封的心门被这个孩子打开了吗?自己一直等待的那个安静的聆听者,是她吗?命运因为她不能说话,所以送到我身边,做我的聆听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