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微曦中小梅一瘸一拐地推着破烂的自行车像是行走在自己的梦里,我这是要真的回家了么?父母会不会谴责自己太恋家呢?他们会惊喜还是会生气?看到我这个样子回去一定会吓坏了吧?。。。边走边想着,臆想了无数个家人见到自己时的表情,就是不敢想她们会很高兴的样子,离得越近内心越慌乱和害怕。
当她推开了那扇久违了的大门,一切还是走时的模样。正欲出门的父亲看到她,父亲居然笑了,他回头对家里喊:“小梅回来了,你们看小梅回来了。”一时众人都围拢了过来,一个个都喜气洋洋。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像只土耗子似的,哪来的这一身的土?骑车摔跤了?”还是母亲眼尖,一下就被她发现了。她骑车摔跤似乎是常有的事,可只有这一次母亲当个事的问过。
“小姨送我回家的路上,我们和一辆马车相撞了。小姨现在被送进了医院,也不知伤的怎样?”
“那你有没有事呢?”母亲急切的问,上上下下的打量。
小梅无力的笑了,“没事,只是觉得浑身快散架了,到处都疼,当时只顾救小姨了,没觉得,剩自己了才感觉到疼。没事,顶多擦破点皮,您看我这不是走着回来了么?要有事还怎么走得了?”
家人把她扶回了家,她给众人分了礼物,就各忙各的去了。小梅自己脱下衣服,到处都是淤青、红斑,还有几处有血丝,皮外伤也不重没事,只是一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事发时一点都不害怕,也没时间去害怕,事情过了回忆起惊险的情景才害怕。
母亲说她很想她,这让小梅有点受宠若惊,“你在家的时候特别讨厌你、嫌弃你、看见你就心堵,总想咋能把你支得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可你这一走啊,家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缺了什么。想起曾经对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很后悔,很自责,有时真的是有点过份了。你回来就好,在哪儿不能挣钱啊,非要到那么远,连面都见不着,以后咱不去了。”
这是母亲说的话么?她可是从不向人认错的,也从来没对自己这样敞开心扉让自己知道她是很在意自己的,小梅有点感动,之所以说有点是她不太相信母亲说的话是真的,母亲说话做事向来目的性很明确,这太不像她一贯的风格。而且态度突然来的180度大转弯,也让她有些适应不了。
她习惯了说北京人觉得像南方话的普通话,一时说大同话觉得很蹩脚,而她说普通话,母亲很不乐意,“怎么感觉你不是你了,说大同话吧,我听着不自在。”
下午,她和父母亲一起去医院看望了小姨,也就是蹭破了点皮,没大碍。两天后小姨就不辞而别了。过了好多天母亲才告诉的她。
要过生日了,小梅把好朋友都约了来,母亲破例给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来款待她那些久未见面的朋友,七人组又聚齐了。记得马弁给买了一本很精美的粉红色的日记本,他说小梅爱写日记,日记本最适合她,现在小梅还保留着。刁进送了一个白熊玩偶,一个能摇动的船,还有一个什么东西想不起来了,这几样东西保留了好多年。最有趣的是侯毅送了一架塑料的上弹簧的直升飞机,当时真让小梅莫名其妙忍俊不禁,但小梅一直珍藏着,结果有一次被弟弟偷偷拿去给玩坏了。
说的不让买东西他们还这么破费,小梅一直感念以前他们对小梅在金钱方面的照顾,这次本是想还点人情的。这几个月来挣的钱,除了还了母亲自己还有些剩余,她也想尽点自己的心意,没想到又让他们花钱了,小梅觉得很不好意思。
和朋友们在一起心情就是好,马弁和邢秋萍更是能说会道甜言蜜语把母亲哄得团团转,气氛好的不得了,所有的人都很开心,而这份开心对小梅来说真的是久违了。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缘份把这些人连接在一起的,那份纯纯的友谊和别样的关怀,曾让那一段青春格外绚丽,格外有生机有活力和有意义。
于燕和贾峰岭分手了,意料之中,小梅一直觉得贾峰岭不像个有担当的爷们儿,自私自大狂;马弁在技校谈恋爱了,一直以为他是喜欢秋萍的,真让人意外;秋萍也经历过好几个男友了,真让人吃惊;侯毅和于燕都在上学。几个月不见,他们变化可真大呀!好像只有自己一事无成。
过了年没多久,母亲便自作主张给小梅报了服装裁剪班,说是一技在手一生不愁。可是小梅对做衣服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却又不敢违拗母亲的意愿。那学校破旧的都快要倒塌了,里边是用木板搭的桌子,坐的砖头,很不舒服的。但是学校的样子曾经出现在她的梦里,她能预知未来吗?还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段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真的是很神奇。
学生大多都是县份里的人,她们都很穷也很用心,老师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别看他岁数不大已经做了七八年的衣服了。众人似乎对缝纫或多或少都懂得一些,唯有小梅一问三不知,上了缝纫机连直线都走不了,像做兜什么的人家一看就会,小梅总得师傅教个好几遍。
第一个月是理论,第二个月是实践。有男有女,男的还比女的多,做的也比女的好。其中有一个秀气的男孩长得非常像新疆人,他待人很亲切和善总是笑嘻嘻的,总是很耐心的帮助小梅,总是坐在她身旁,对她各方面指点,如果小梅需要什么,他自己不用也会给小梅用。
小梅是个对感情慢半拍的人,有个女孩提醒她她才发现男孩喜欢她。那个女孩现在想来真的是心怀叵测,她一直在小梅面前诋毁丑化那个男孩,说男孩怎样的不怀好意,怎样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小梅有怎样龌龊的想法。。。每次男孩想接近小梅时她就挡在他们中间。
小梅开始不以为意,听得多了觉得似乎就是这样,慢慢和男孩疏远了,而且还经常无理的和男孩发脾气,真的是因为喜欢才会忍受。那时真的是好笨好无知,就那么轻易的就被别人操纵,完全没有自己的辨别能力。那个男孩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小梅很想对他说声对不起的。
但是十多年后再见到那个男孩她却装作不认识,没说一句话转身走了。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是怎么想的,是害怕不接受道歉还是自己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错误?小梅无法忘记他那张依然对自己微笑的脸在自己转身的瞬间变得僵硬失落,而她的心里何止说了一万个对不起。
最根本的原因是她知道母亲是不会让她和家境差于自己的男孩谈恋爱的,那么势利的母亲会不惜一切办法来阻止他们的。知道下雨就要把雨伞带好。当初是她太狠心,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那个无辜的男孩,再见又有什么面目面对呢?但是如果没有那个女孩,她不会如此反感那个男孩,如此无情。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更像在推卸责任,是她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