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人称专和别人对着干的人叫闹门儿,小梅觉得自己就是个看似顺从的闹门儿,每次的自作主张都让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总说母亲对自己不够好,但若有些时候能听母亲的话也不至于会受那么多的苦,可惜该听的时候不听,不该听的时候又盲从,这也许就是做人最大的卑微之处了吧?
巴掌大也就十五平米的一间半小南房,感觉两个人都会摩肩接踵,住惯了大房子的小梅看着这小房子心似乎也被压缩了,一股悲凉徒然升起,这就是自己的家,小的不能再小的家。刚买的家具也没把那擦干净,厚厚的尘土像是被遗忘了很久的废物,一直自诩要样的婆婆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干净怎么能允许脏成了这样?看来她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啊!
廉价的家具在一番擦洗之后也是很亮堂的,几件家具一张床地就被占满了,这样拥挤的屋子总让人心里堵得慌。小梅给自己鼓气:这只是暂时的,等夏天分到了楼房,就会离开这里了。
离开了公公婆婆于成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小梅不会生炉子,他早早起来把火生着了,还把一天要用的碳打好放在炉子前;晚上,小梅不爱洗脚,于成就给小梅洗脚洗袜子;也很少再对小梅横眉立目阴阳怪调冷冰冰的了。
小梅记得第一次炒菜,按照母亲给抄写的步骤还把菜给炒坏了,都是苦的。可于成还说挺好吃的,小梅觉得自己这样已经很幸福了,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她就再无所求了,起码她觉的她比母亲要幸福的多了,父亲从来都不懂得心疼母亲。
一个大杂院里,十几户人家,小梅是个爱清静的女人很少和院子里的人有来往,房东大姐住一米之外的对面,是个热心爽朗的山东人,很喜欢找小梅唠嗑,就是太计较,小梅的电视有个小灯亮着她都让把灭了怕费电,三家用一个电表,越是没钱的人越注重细节。
小梅记得很清楚,正月十九这一天快中午时,妹妹哭哭啼啼的站在门外敲门,把小梅吓坏了,一问才知爷爷自己上吊死了,今早奶奶才发现,人已冰凉了。听到这个噩耗小梅顿时和妹妹一起抱头痛哭,遗憾的是因为自己结婚还不满一百天不能去参加爷爷的葬礼。小屋子里装不下那么重的悲伤,小梅到小花园里哭了好一会儿。听说爷爷的头都肿的变形了,可惜自己都没能看爷爷最后一眼,送爷爷最后一程,为这事小梅一直都很自责。
都结婚三个月了,小梅的肚子没一点动静,于成有点怀疑,“你到底能不能生孩子啊?我家可就我这一根独苗,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说我结婚又晚,你却还迟迟没动静,真让人着急。”
公公婆婆也问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脸色难看,才三个月就这样这若三年不孕还不被骂死?母亲也问小梅是怎么回事,不行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小梅也着急啊!她好怕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被丈夫和婆婆退回家可怎么办?那可羞死人了,她的婆婆这事是做得出的。又怕检查出来于成有毛病,那自己岂不是永远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吗?她又想去医院又怕去医院,正犹豫着,她发现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恶心的不行,没经验的她开始还以为是有病了,到医院一检查怀上了,把这小两口高兴得,心终于放肚里了。
小梅连着两个月生活费花了八百元,她想两三千的工资,这点花费并不算什么,可是没想到于成每次只给她五百元工资,这是怎么回事?在她的追问下,于成坦白他每月只有五百工资。(其实是八百,那三百他自己留着零花)被婆婆骗了是很生气,但她并没有多想,也并不觉得这有多么重要,毕竟是和人过日子,挣多多花挣少少花,小梅不嫌弃。可这房租一个月就要一百,剩下的钱真是捉襟见肘不够花。
怀着孕什么也不敢买来吃,孕妇又最是馋,一想到或看到自己爱吃的东西,馋的心就像猫抓似的难受,可为了不和别人因为过日子借钱只好可怜兮兮得忍着。每次路过卖熟肉的摊子,都馋的直咽口水。母亲家不富裕但也没像这样紧张过,每天都是山药大白菜,嘴里淡的没一点味儿。实在馋得受不了就回母亲家开开荤,就这样小梅也从未抱怨过。特能睡,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觉。也许是营养跟不上吧,肚子一直都很小。
因为害喜害得严重,吃什么吐什么,连喝点水都吐,小梅被折腾的精神全无浑身无力,于成请求他大姐给照顾着,离得不远。可是小梅去大姑姐家吃了三天中午饭,就被大姑姐摔盆打碗的含沙射影骂的待不下去了。就去吃了三天,其实真没吃点什么,她根本没胃口,就这也为人所不容。她宁肯在自己家饿着也不愿去看别人的脸色。
都气息奄奄了,婆婆一家人也没有一个人过来看望连声问候都没有,于成看这样下去不行把小梅送回了娘家,母亲找医生给小梅打针输液才救回了小梅一条命,然后找于成报销,于成不高兴也没办法,父母对于成及婆家人意见更大了,背后把小梅骂哭了好几次嫌小梅窝囊。骂吧!再骂也还得自己人救自己。
新媳妇第一年都有换季衣服钱的,是小梅厚着脸皮和婆婆要婆婆才给的。中秋节,当地有个讲究中秋这一天怀孕的人若吃了大葡萄生的孩子就是大眼睛。可是婆婆明知道还把大葡萄都送人了,小梅就不该先把这话说出去,不说也许还不会送人了呢!于成眼睛那么小,她是多想生个大眼睛的孩子呀!吃了很多小葡萄,结果孩子和于成一样是小眼睛。
公婆去了二姑姐家两个月,回来的第二天就来小梅家了。一听公婆回来小梅都头疼,经常来视察工作,也不嫌麻烦,隔个一两天就来,像领导似的背着手,玻璃没擦净了、东西没放好了、起得太晚了、单子要洗了、就没有他们不管不说的,即使小梅很用心的去做了,每次都把小梅数落的是一无是处,小梅胆小,一看到她们来都心惊肉跳。好不容易清闲了两个月又回来了,又没好日子过了。
这次很意外地没有对小梅的日常生活指指点点,“小梅和你说一件事,你别着急啊!”婆婆少有的和颜悦色,都搞的小梅有点受宠若惊了。
“什么事?您就说吧!”傻傻的小梅很开心的问,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你住不成楼房了,给咱们买楼房的哪个人因为贪污被抓了起来,财产都被没收了,咱们的楼房也被充公了,钱和楼房都没了,你看把你爸爸都急的脖子上长了个粉刺瘤,都不知该怎么和你交代了,好像我们这做长辈的说话不算话似的。不过你放心,这房子我们迟早是会给你们买的,我们是正气当家人说到哪儿沿到哪儿,决不食言!”公公在一旁也刻意的唉声叹气似有多懊悔的样子。
从不会怀疑别人的小梅,一点没在意自己的楼房没了,她急忙过去安慰公公:“房子没了人不是都还在嘛,只要咱们一起努力楼房迟早会买上的,也就是迟住几年而已。您别着急,这事急也没用,谁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我不会怪你们的,你们就放心吧!我也不是因为于成有楼房才嫁给他的。”公婆欢天喜地的走了,小梅自觉自己干了一件很明大义的漂亮事。
可和母亲说起这事时,却被母亲大骂特骂了一番,“我真没见过天下还有你这样笨的女人,这楼房他们压根儿就没买,这只不过是他们用来哄你的一套说词,你还天真的信以为真,你是猪啊?没长脑子啊?别人说啥你都信啊?你就和他们要楼房不给就不和她儿子过,你不闹你这房子这辈子都住不上。”
“您说什么呢?做人怎么能那样无情呢?他们也是受害者,我怎么能给他们雪上加霜呢?”小梅对母亲很不满,觉得母亲太没人情味了。
“你个蠢货,不仅蠢还不撞南墙心不死,不信你走着瞧!真是愚不可及,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榆木脑袋?”母亲气急败坏的大吼。
十几年后小梅亲耳听到婆婆向别人炫耀她的媳妇全凭骗来的,没钱没房空手套白狼。小梅才知道自己那不叫善良,那叫蠢,自己是个比东郭先生还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