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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生之惬意

因为一座城,想念起一个人,因为一座城,想忘记一个人。城市的记忆往往远不止是一个建筑、一个弄堂、一个街道、一个餐桌,这建筑里曾经回荡过的相视一笑,这弄堂里曾经留下过的回眸一望,这街道里曾经轻刻下的双双脚印,这餐桌上曾经流露过的美味情深,都是伴着痕迹在风中飘荡,尽管再也看不见再也摸不着,却那么真实而恍惚。于是,逃避,逃避,再逃避,离开或是最好的选择,新的环境,新的建筑,新的弄堂,新的餐桌,一切都渴望是新的,渴望成为饥渴时最愿意守候和抓住的神经,离开,重生!

惠恩翻开碎花笔记本的空白页,想了想顿了顿后,用黑色签字笔写下: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阳光很是迷人,窗外的绿枝骄傲的炫耀着它的青春,可我一点儿也不嫉妒。我似乎忘了很多,脑子里清空了许多,梦里也安静了许多。沉默的我,被淹没在墙角之中,独自地生长、绽放、沉淀,被人遗忘的感觉原来也挺好。

写完后,自己又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似乎对自己的这份被遗忘的惬意很是喜欢,然后对着透明的窗玻璃深深的吸了口气,恨不得要聚集所有的力量再将它吐出去。片刻,她开始穿鞋、穿外套,收拾好包里的东西,准备去公司。她的每个动作都轻盈的像是怕被猫妈妈责备的小猫咪,如果你不静听,也许你不知道她在走路,不知道她在锁门,不知道屋里住着一个人。

工作日,每天清晨七点,惠恩都会准时的离开房间,坐上挤满人的公交车到公司上班,有时候也会挤在人群中像个绽放不了的可怜的花骨朵,这些和她的休息日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要么一个人,要么一群人,不过通性都在于她只认识自己,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她的世界里更喜欢孤单。每天的早餐都是一杯蜂蜜水加两张面包片,日复一日,好像每一天都是同一天一样。

也许你会怀疑,一个不说话且不愿和别人交流的人怎么能去公司上班,怎么和公司其他人交流,更何况她还是那么冷淡,她能胜任么?可是惠恩做到了。她那轻盈的笔尖下流淌出的一串串清晰的数字、一段段认真的笔记以及一个个极具条理的分析,让财务经理很是欣赏。财务经理觉得这个小姑娘踏实、能干、聪明,是他见过的最认真的职员之一,专业知识、业务能力明显超过一般人,而且她不会如一般人一样搞小动作,如果她能侃侃而谈,相信她会前途无量,他为她的“残缺”惋惜。从她来公司的第一天起,公司职员便知道她是个能听声音的“哑巴”,虽然不说话的她给人的感觉有时候是冷冷的,但由于她清秀的面庞以及没有恶意的眼神,大家也基本不为难她,有时候还会暗暗帮忙、积极配合。

每到中午工作餐的时候,惠恩都会一个人端着餐盘找到一个很少有人去的靠窗的角落静静的吃饭,好像公司的人都与她无关,好像她并不属于这个环境。她不和其他女孩一起八卦,也不打听任何东西。公司里一些比较年轻的男职员有时候也会凑热闹的或怀着好奇心的勇气去和她搭话、和她开玩笑,可是她从来都是绕道而过、不予置理。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她的不语,也习惯了她的冷淡,不管怎样,她的工作做的确实很不错。偶尔也会有人议论,为什么这么好看的姑娘会是个哑巴,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从不和别人打交道,是不是觉得自卑或遇到过什么特别大的打击,有人为其可怜,有人为其可悲,也有人觉得她是孤芳自赏、装清高。当然,原谅他们吧。生活的哲理告诉我们,即使躺着也会中枪;生活的哲理还告诉我们,不要指望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还有人漠不关心,这才叫平衡。生活哪来那么多哲理,谁说它就没有无理取闹的时候?好吧,不要问笔者,笔者不是生活。

很多人在疑惑,为什么公司会招聘一个哑巴,如果只是个扫地的、清厕所的职位当然没问题,可她偏偏是在机关财务部工作。一个唱片公司,充满喧闹和热闹的地方竟然存在一个哑巴,是不是靠什么关系进来的等等一系列的疑问都只是问题,没有答案。

毕业的时候,惠恩选择来北京找工作。惠恩是第一次来到北京,之所以选择这里,是为了让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样就不会有人认识她,也不会有人问起她关于他的一丝一毫,成为北漂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到不想看到的自己,也还好有方柔在。尽管很多亲戚家人都在上海,家人也希望她去上海工作,但她告诉自己,再也不要踏进这个是非地。上海,一个她不想再记起和回望的城市,东方明珠、黄浦江、陆家嘴金融大厦、南京路步行街、大世界、城隍庙、新天地、美罗城、田子坊……这些统统都甩掉,越是繁华越似在嘲笑,有句话叫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所以她躲了。

刚来北京的时候,惠恩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习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不习惯这里的熙攘,不习惯这里的氛围,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但这些都没关系,她最不习惯的还是一个人的孤单,一个人永无止境的孤单与痛楚,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她努力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坚持,坚持就会有希望!”

来到北京,是方柔接待的她,真不知道如果没有方柔,她还能否坚持。有一段时间,当痛楚还没有减缓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去做,所以一直待在方柔的家中。可是方柔已经找好了一份工作,工作日都是在公司,公司是上面提过的蓝创建筑公司。惠恩总面对着方柔的父母,偶尔也会觉得尴尬,毕竟是寄人篱下。为了避免这种尴尬,惠恩慢慢的从心理上调节自己,并开始在北京找工作。如很多毕业生一样,她在网上投了很多简历,也收到了不少笔试、面试通知。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惠恩遇到了真证的难题,因为没有一个公司愿意要一个不会说话还不会搞气氛的哑巴。而所有面试的过程中,惠恩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听,静静的写,静静的对视,静静的淡漠。她始终不愿开口说一句话,即便是不能找到工作,她依旧不能停止对自己的惩罚,而这样的惩罚又变本加厉的多了一层。

到华夏唱片公司面试的时候,她内心极度嘲笑自己,恰恰又是这样一种自我嘲笑,让她觉得自己有理由在这里生存,生命就是在于折腾的,不是吗?折腾别人和折腾自己。当时的主考面试官是公司总经理顾天,32周岁,身高180cm,O型血,狮子座,在美国留学归来,曾在美国某知名唱片公司从事行政管理方面的工作,刚从美国调转回来经手由他父亲一手创办的这家唱片公司,并担任总经理。因为处于正在了解公司情况的阶段,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会亲自参与,那次的面试也不例外,最后面试官就是他。

进入终面环节的共有三人,这其中包括惠恩。至于惠恩为什么没在前面环节被淘汰,这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后来进了公司才知道原来是财务经理极力推荐的,对此她一直怀有感激之心,以致后面财务经理离职时,自己内心涌现了一份痛楚感和深深的不舍,这个世界上有人肯定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当然这是后话。

其他两人先后进入面试,表现都比较优秀,还是本地重点高校毕业,衣着打扮都比较称公司形象,但顾天总觉的少了些什么,具体少了什么,顾天也不清楚。当顾天叫道谌惠恩的时候,惠恩一身白裙轻盈地走到顾天的对面,向他弯了弯腰,然后坐下,座位上还留有上一位面试者的余温。她的坐姿很端正,面貌很干净,却没有应有的微笑,但又让人无法讨厌。顾天老练的打量了一下她,然后又看了看其递交上来的简历:谌惠恩,女,24周岁,O型血,毕业于上海某重点高校,会计学专业,管理学硕士,担任过学生干部,分别在公司和事务所实习过,均受到好评等,除了个人最直接的介绍外,其他部分基本上都是方柔帮她整理的,在方柔眼中,这小妮子是暂时没得救了,而自己此时不救更待何时!人生有此一知己,夫复何求啊!且让我们为友谊cheers!

顾天详细看着她的简历,有点诧异的看着她:“你这么优秀,怎么之前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惠恩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很清澈的眼睛看着顾天,然后在自带的便签纸上写了简单而清秀的五个字——“还没准备好”,递到了顾天的面前。当时顾天被惊讶了,他被惠恩这种莫名的、不该有的面试状态惊讶了。但他很快定了神,他看着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孩,竟有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感觉。也正是她的这种状态,让顾天不得不问她,“你能适应我们唱片公司的环境吗?”惠恩淡淡的在便签纸上写道:“也许这样的环境才可以让我重生,也许这样的我只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存活”。顾天被完全的征服了,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承受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着这样的意念,怎么会有这样挣扎的痕迹,他好想拥抱她一下,但是理智把他带回了现实,他再次打量这个女孩,然后对她说让她等消息。

惠恩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基本上是已经否定了自己在这里的肯定性,她回想着顾天看着自己的莫名的眼神,回想着同来面试的人员看着自己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再一次被自己惩罚了。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她便收到华夏唱片公司人事部发来的消息,说她被录取了。那一刻,她真的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她再一次想起顾天那时候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惠恩始终没有猜透,也没有精力去过多的回想。她只知道自己又有了一次活着的机会,而且是另一个自己活着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或多或少的减少了她心中沉淀下的那份痛,弥补了她给自己带来的惩罚。

也许是这样的机会太难得,所以惠恩特别的珍惜。她每天努力的工作,除了自己应该做的部分外,她还格外关注公司的背景、现状及未来发展情况,只因为想对这个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地方多些了解多些眷念多些真挚。也正是她的工作态度,弥补了她的安静与沉默,财务经理很喜欢这个踏实、认真、聪明、能干的下属,她觉得自己选对了人。顾天在考核了她的工作业绩后,也放下了当初录取她而可能招致他人闲话的石头,更让他觉得自己选对了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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