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飒飒寒风被正放开脚力疾驰的玄马逐沙分拨两旁,霍去病此刻气息急乱,他坐在我身后,呼吸一下下拍打在我的耳颈处,挠得我全身酥麻。我难受的窝在霍去病的环抱里,虽有心想脱离,可现下正在躲避贼人,只能忍住不悦,勉强与他共乘。
风声渐弱,他在确定已经远远甩开贼人后,猛地拽缰勒马,逐沙这才歇息下来,鼻子里喷着大团大团的粗气。
“大概……呼~咳咳……已经甩开那些人了,往这头走就是驿站。”霍去病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朝他指去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大片光亮,可转念我却担心起了赤生。他方才为了救我和霍去病,替我们挡住了贼人,如今我们都已安全,他可成功抽身了吗?
“啊——”这马怎么这样高?!摔死我啦!!!
我跌下马来还未喊完哎呦,霍去病就已烦躁的皱起眉,他立刻翻身下马,没扶起我就粗鲁的吼道:“好好的坐在马上,乱动什么?可是伤到哪里了?”后半句莫名的温柔,让我有点意外,估计他是还未从方才惊心动魄的打斗中恢复过来,因此才暂时放下了恩怨如此关切。
“没有……我只是唔……脚崴了……”
“…………”
他还未听完脸瞬间拉了下来,无语的看着我抱着脚疼得吸溜嘴,连扶我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我想去找赤生,这才要下马的。可我明明是看清了才跳的,谁知道腿脚使不上力…就嗯…呃…”虽然吞吞吐吐羞于解释,可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就不由分说,哗啦就将我的靴子给拔了,朝身旁一撂,另一只手则握上我的脚踝,麻利的反向相错——
咔!
“啊——疼疼疼疼疼啊!!!!!”我没形象的哇啦乱叫,脚腕处竟发出骨碎之声,眼泪都差点给我疼出来,“霍去病!你想疼死我啊!!”他根本不管我的死命捶打,打横抱起我的身子,将我又扔回到了马背上,“你干什么?别碍事!我要去找赤生!你放我下去!”
“你消停一会儿!!坐好!!别乱动!!!”
——跟个姑娘似的!咋咋呼呼!
他眼含言下之意,猛的吼回来,似乎被我吵得完全没了耐性,“现在黑灯瞎火的,别说你才一条能走的腿,就是你长了三只眼五条腿,你能去哪里找!?啊?——哪儿也不许去!!”这么大段强势的训斥,竟把我听懵,险些被他镇住。
“赤生护卫身手不凡,必不会有事,你有空心急,还不如尽早随我回驿站派人去寻。”话完全在理,我冲动这一时也确实是于事无补,反倒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因此懊悔的别脸。
霍去病见我偃旗息鼓,似是成功把我劝下,便牵着马缰往前走,“一个大男人遇上这点芝麻大的事都能崴脚,啧啧啧……”他面无表情的斜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个没用的笑话。
我去他大爷!瞧把他给能的!!我保持缄默,他还以为我认怂,说话越发放肆了是不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哼!!!
.
不出霍去病所料,赤生不仅没事,还先我们一步到达驿站。他直接将霍去病和我遇袭的事告知了卫青,汉军立马严守戒备,以驿站为中心方圆一里全副武装。
“殿下!!”不远处传来赤生的呼喊,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奔到了跟前,仰头问我:“殿下没事吧?!”我看他急的大汗淋漓,忙安抚道:“没事的,本王和霍将军都没事。”
汉军乌泱泱的围了上来,杨检也赶来迎霍去病,还未等霍去病说话,他就跪了下去,“卑职渎职!将军遇险,卑职竟丝毫不知情,请将军惩处!”霍去病知道杨检的忠心,更何况此番是他故意避开众人,私自跟着我出去的,杨检如何能知情。
于是,他抬手叫杨检起身,“不必说了,舅父在哪?”
“在驿站厢房内。”霍去病听完,便作势要来搂我的腰,“我抱你下来。”赤生闻言一惊,立刻冲在前头,几乎是生生将我夺过去,粗暴的推开了霍去病。
……场面顿时有点奇怪……
我起初以为霍去病会狐疑,谁知这个被赤生蛮横推开的可怜家伙,竟然甩头就大步流星而去,都没露出半分诧异……
“我是,我是怕霍将军怀疑,才不让他碰殿下的.....”赤生小声嘟囔的背起我,我侧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抬高手——
“啊!!”赤生吃疼大叫,鼻子瞬间就吃了我一拳,紧接着,拳头就有如流星雨,纷纷砸在赤生脸上。
“我叫你护犊子护得这么没眼力见!你推的这么明显,霍去病不起疑心才怪!赤生,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啊!!!”
赤生把我背到大帐,便将人都遣了出去,帮我去打热水洗浴,我艰难的坐在席子上自己除去鞋袜,脚腕顿时露出狰狞的红肿。
“这是怎么了?”赤生才拿起水桶,见状吓了一跳,二话不说扔了桶就要出去请医员,我摇头叹气,“算了,夜深不便四处闹人,你拿些跌打药膏来,我自己抹。”说完我摸出酒囊就灌了一口,止痛宁神,赤生还想劝说,霍去病却在这时神不知鬼不觉的闯了进来。
“霍将军不会敲门吗!?”我才没忘记他凶我的事情,所以一见他那讨人厌的冰山脸,我的眉毛就不自觉拧得老高。他没跟我理论,反而眼神落在我光溜的脚上,我瞬间缩回,将没着袜的脚捂得严严实实。
“看什么?!出去!”我毫不客气的赶人,赤生却难为情的看着我。在他看来,我们今日能顺利脱险,都是多亏霍将军的保护,我却跟他有仇似得,说话咬牙切齿,无礼的很。
谁知霍去病当真出去了,很快又折了回来,身后跟着个医员。
“给靖王殿下看看有无大碍。”他如是说,倒把我搞懵。
他不是嫌弃我至极还对我一肚子火吗?这么关心我干嘛?!
我狐疑的一直盯着他,他也一直有意无意的瞟我几眼,透着几分不情愿的无奈之情。
“严重么?”他看向医员,医员老实回话道:“将军当时为殿下回位的及时,所以没有骨错的迹象,不妨事。只是殿下肤若凝脂额不是……是肤质细腻,肿的就狠了些。臣这就拟个方子,殿下每晚泡足推拿,不出七日就可大好。”医员似乎也觉得“肤若凝脂”这样形容女子的词放在我身上不合适,于是才换说法,说完还不安的瞅瞅我。
我又不吃人!?瞅什么瞅?!
“可否请赤生护卫也回避一下?我有话要代舅父告知靖王。”赤生听见霍去病这话,立马看向我,我略一思衬,点头示意,他这才送了医员出去关好门。
房内此时就剩我与霍去病二人,我根本懒得跟他说话,自顾自的抹药酒。可是那肿块在脚外侧,我哪好意思当着霍去病的面把脚抱到怀里来涂,所以只能别扭着身子一点点上药。
余光不由自主的往霍去病那边瞟,他走过来径直坐下,伸手就要碰我的脚——
“别碰我!”我猛地抽脚让他抓了个空,可转眼间,他却抢去了我手里的药酒。
“老实点!你这么扭着想涂到什么时候去?把脚伸出来。”这顿吼完全暴露了霍去病的本性,方才有人时他还毕恭毕敬的,现在竟对我呼来喝去,他哪里来的胆子?!
我一动不动,就是不伸脚,看你怎么办吧!
先前已经被他摸了腰,便宜被占两次,这算什么?
他见我毫不领情,便腾的放了药酒,正色道:“靖王,作为男人,你能不能坦诚点?我没工夫跟你一天到晚斗气,你未上战场就先挂彩,别怪我请旨将你安顿于此。”
我才不是男人!坦诚是什么?能吃?!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最终却考虑到不能被他扔下,只能撇撇嘴,乖乖伸出脚来。
他见我就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略粗糙的手握上我的脚脖子。
肌肤触手生凉,白皙如霜,我明显感觉到那双手触碰上时有点轻颤,他自和我“交手”后多了些分寸,手上的力道减了又减,一边抹药一边推按,捏的我竟有点舒心,渐渐就放松下来,任由他把我的脚架在他大腿上细细的揉。
看来肤若凝脂这词,医员没有说错。
他看着我默默的想,尔后说起正事:“我已经将今日遇袭之事查明,这些人都是匈奴细作,我是头次独自领兵,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测一测我的底子,看能赢过我几分。”
难怪这些奸人都盯着霍去病动手,原来是敌军。
我听完瘪嘴白眼,“测你的底子却把我伤了,我倒是亏!你就不该出驿站,不然我也可免遭误伤啊。”
他禁不住眉尾一挑——不是靖王到处乱跑,他怎么会费心跟着?
“不过为何哨声一出,敌军就立马行动了,难道你和赤生以前遇到过这帮人?”他没有忽略这个细节,我也不隐瞒,“是玄影暗卫的警哨,敌军应该早被暗卫发现了,只是暗卫从不轻易现身,所以用警哨提醒我离开。”
让霍去病探知我的事,就如同请君入瓮,他与陛下利益一体,这样的秘密,就是杀了他也不敢泄露半分,我自然不怕他走漏风声。
“玄影暗卫……”他差点忘了我是手执青铜蛇玉符的玄影领主,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于这种秘事,我往往点到即止,他从不多问,自然问了也知道我不会说,所以不加置喙。
“行了,这几天好好养,军营里不养瘸子,你最好早点恢复状态,打仗不是玩笑。”他说完,就将我的脚放回到席子上,我好不容易等到他拍屁股走人,他却无意间瞧见我身后的酒囊,眼神瞬间又变得犀利起来。
“我算是知道你为何身子这么弱了,竟然还没有将嗜酒的毛病戒掉。”他猛地就将酒囊从我身后抽了出来,我瘸着腿拼命站起来抢,“你给我!”
“要给你可以,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他将酒囊背到身后,变着法的要套我的话,我毫不客气的说:“我不会回答的,你休想!”
可是他似乎根本不期望我能说个所以然出来,只是自顾自的说:“方才我说要留你在这儿,不让你去西域,你便立马妥协让我给你上药,我看,你硬要跟着出征怕是项庄舞剑,意不在此吧?”
从他的语气和狐疑的神情里,我看得出他还是窥见了端倪,但是现在不是和他摊牌的时候,若让他知道了我打的主意,恐怕会直接把我送回老家……
“殿下禁止王府悬灯结彩,排斥青鸟衔枝灯,又嗜酒如命,惧怕血光,还公然与陛下作对。如此费尽心思的想远离长安,到底都是什么缘故?”他紧追不舍,问出了他真正想知道的东西,我也不闹了,安安分分的坐下,冷冷道:“将军问了这么一大串,可不止一个问题了。”
霍去病犹豫了半晌,复叹了口气,“罢了,我从来不屑窥探他人秘密,不问也罢。”
“——我只告诉你,曾经有个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人,我想留他一条命,陛下却无情的夺走了。”
我说完便戛然而止不发一言,霍去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缓缓念:“‘旧年今夕是上元’……当年我与殿下在上元夜初见,殿下身边跟着一个异族男子,我要是没猜错,‘故人’便是那位吧。”
霍去病竟然……还记得……
我心里隐隐作痛,扯起嘴角,给了个敷衍的笑容,“将军洞若观火,本王都后悔说真话了。”
“你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就要上路,别再折腾什么幺蛾子,我这就出去。酒囊,没收。”霍去病见我精神不济,没等我回话就提着酒囊自行出去了,赤生没待霍去病走远,急急的凑过来,“殿下没又跟霍将军闹矛盾吧?”
我无意中抚过脚面,霍去病的手温似乎还在,瞬间有点脸烧——
霍去病摸了我的脚……我天哪,我居然让我最不喜欢的人摸了脚……真是耻辱……
“殿下?”赤生怔怔的看着我一头栽到床榻里,拿被子蒙住脸,一头雾水。
好吧,我又被殿下无视了……赤生无奈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