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渐入沁,我因吐血亏损的元气也恢复了许多,只是惧寒的毛病仍没能克服,反倒更是严重起来,偶尔夜间受凉双脚冰透,头疼脑热也变成了家常便饭。
议事的日子说好是十月上旬结,却一直拖到了十一月,我横竖是懒怠惯了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去了也是坐着喝茶,连酒都只能看着别人饮,极度无趣。这日遇上去校场检阅三军,我酒瘾发作,借出恭的由头躲开了众人和赤生,眼见后厨大帐没人看守,直接溜了进去摸酒喝。
还未找到酒坛子,帐帘突然就被人“哗啦”掀开,做贼心虚的我吓了一大跳,没好气的压低声音回头吼道:“喂!进来不会轻点声啊!”
哎?霍去病!?
他站在门口被我吼的一怔,尔后才看清是我在这儿扒坛子,也不生气,戏谑道:“靖王殿下说出恭,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本王,本王迷路了...”我信口胡诌,他听了倒笑的开心,“殿下自小长于寰楼殿宇林立的未央宫,如今这么几个帐子就把殿下转晕了,那在宫中,殿下岂不得天天迷路?”
“你管的着吗你.......那将军又跑出来作甚么?”我嗫嗫嚅嚅的边说边白眼,手下的动作一刻没停,挨个开坛子闻,却一个酒坛子没找着,急的我心烦意躁,越发看他不顺眼。
“此时都已过了正午,大将军他们都没吃东西,等会儿还要去检阅骑射,我来拿点馒头给他们垫垫肚子。”
谁像你似的,躲了飒飒秋风,跑这里来独享乐。
他后头这句忍住没说,囫囵将几个馒头用油纸包好,就要出去,我正好这时找着了一个酒坛,闻到扑鼻酒香,瞬间跟见了亲娘似的,两眼放光。
嗯~~虽然酒的香不大浓,水放的多了,可是,真的好~香~啊~
我闭着眼睛闻得欲仙欲死,突然听见啪的一声,酒香味忽的就没了。我疑惑的睁开眼,正对上霍去病严肃的面孔,眼神落到酒坛子上,这才发现,原来是他用油纸捂住了坛口!
“殿下不可!”他大喊,脑中瞬间被这酒香勾起烟波阁那日的回忆,我吐血晕厥时的样子自己见不着,他可是亲临现场,历历在目的。
他不由分说,蛮横的一把将酒坛子抱了起来,直接唤了人带走,我眼睁睁的看着酒坛子离我越来越远,气不打一处来,“你!本王两月未沾酒,好容易才闻到这味儿。你凭什么让人拿走?”
“凭我这次是亲统西征军!殿下如此不自惜身子,别怪去病到时候以殿下身体不适为由,让殿下筑城养病。”他似乎懒得跟我争,直接拿了馒头往外走。我被他驳的没话说,甩头就要走,临了想起手笼放在大帐未拿,便折返去取,谁知里头竟有人说话——(注:手笼,冬日暖手之物,形如笼,两边开口)
“可算是不用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白脸儿了!”
“真别说,就他这整日厌厌惨惨的样子,都不算个男人!”
.....我?小白脸儿?不算男人?!
这些词我听的不算少,比起京中唱我的歌谣来,根本小巫见大巫,所以我只是冷哼一声,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静静的站在帐门侧,里头继续有人说:“不可妄言!那可是靖王殿下!”我听着这声音,像是先前问过我随哪路军的崔将军。
果不其然,损我的几人道:“崔将军!他刘粼是王又如何?嗜酒成瘾,不守约定,把军事当儿戏,他哪一样没占全?依我看,此辈根本不必随军出征!”
“靖王殿下从小就体质孱弱,天资不足,众所周知,并非是故作矫揉。前一月余,殿下因病迟了几日参会,大将军为此还特意慰问了殿下!如今他年岁还不满十六,大有发展余地,你们何必如此苛求,揭他短处?”
一番话处处都在为我澄清,我正想他为何如此维护我,下头却又有人驳:“呵!还生病呢!坊间都传遍了,分明就是他胡天海喝的寻欢作乐,险些死在了温柔乡里!同是十六,霍将军就已出征得胜了!像他这样穿罗戴绮花天酒地的贵胄,哪知道什么打仗?不过是冒领个军功好延续荣华!”
“你!”崔将军本意是提醒他们慎言,免得招致祸端,谁知这一个个声宏嗓大的,都只想要嘴上快活,不领他的情,他只得闷声生气,里头也没再说话。
听了他们这些言语,我算是深知了京师军[都城军的称谓]这潭深水,他们的言语中尽是不服我的戏谑,而对霍去病却出奇的拥护,貌似还更胜几个老将。
看来我谁也不必讨好,只要把握好霍去病,就没有不听我派遣的人,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只是这硬骨头该如何啃下来呢.......
王府已到,出门晚归的赤生带来了好消息,“按殿下的吩咐,阿洛妲姑娘的父兄已经找到了。”他朝我这儿稍稍偏着身子,很是谨慎,说完朝四下看了一眼,我便摒退了屋外廊下众人,他这才放心说道:“他们交代说之前曾被我汉大军误认是细作,抓了起来,狱中救治过几个俘虏,后来查明实情,他们被放归,可已不知身处何地,与阿洛妲和乌孙老家都失去了联系,便一路游医到草原上去了。属下的人正是在王庭草原找到的,如今正带着他们在回长安的路上。”
“将他们在京安顿好,现不是让他们与阿洛妲团聚的时候,盯紧她。”我沉沉的低声说,赤生嘴角抿紧,立马应道:“诺!”
当初赤生劝我将阿洛妲从霍府接出,我便派他去寻她父兄,为的就是以此作挟,让阿洛妲被迫服从于我。她是除卫青外,离霍去病最近的人,如此,军中有我刘粼,商中有花叙,霍某身边有阿洛妲,也只有这样,面面俱到,才能保证事无巨细都尽在我手。
我心中细细筹谋着,思索如何让阿洛妲乖乖就范,兰予从里屋迎上来为我更衣,查点一番疑惑问道:“怎么没见手笼?那可是几张极品白貂皮制的,别的殿下又看不上,殿下可是落在哪儿了?”
我没心思听她说话,并未答言,她见我心事重重,叹气说:“昨儿个花先生递帖子来,说年关已近,要在沁湖设宴,若殿下不去便罢了,若去,那个湖心亭四面透风,殿下没个手笼可怎么好?依我说那个金丝海棠手笼虽是棉的,可也比没有强啊,殿下要不将就着用用?”
“哎呀,你看着办吧......嗯?等等!”沁湖设宴?!
“你可知还有谁会前去?”我先前不理兰予,此刻却一把拉住她急急的问,她两眼向上一挑,一手叉腰说:“殿下不是嫌臣烦么,这会儿倒急了!臣早问过了!一共有李府三公子,冠军侯霍将军、载府大公子、骠骑将军司马赵破奴这几位,另有几位商路上的异族豪商。”
如此之多的人脉,花月下这是要出手帮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