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回、刘郎镇旧府丙合叹沦落,天津卫新邸清芬重安排(1)
刘丙合来到大门外,远远地望了一眼广袤的土地,心道:只有三千亩是姓刘的了,嗨!麦收后刘府还有洋洋五千多亩呢!如果见了马领芳,老朽怎么抬得起头呢?
无巧不成书,正此时,马领芳的次子马二黑从城里回来,正撞见遥望田野的刘总管,忙从马车上下来,来至刘总管身后,阴阳怪气地问候道:
“这不是刘总管吗?”
刘总管本就从心里看不起马领芳父子,此时见到马二黑更是堵心:“二黑子啊,你小子这是从哪儿来啊?”
“从城里啊,买点衣服、酒菜什么的,镇上的东西啊,他妈的不够档次!”不知马二黑看没看出刘总管的不悦,还在滔滔不绝:“今年虽收成不行,但是我们一万多亩地呢,咱家地多啊,广种薄收吗,是不是!明年呢,更好啦,又多了三千多亩,爽啊——”
刘总管不等他说完,就“呸”了一声,然后大笑:“哈哈!你还不是拾人牙慧,我们不出手七千亩地,你他妈会有那么多吗?会成了方圆百里的大户吗?”
“是啊,是的!”马二黑不急不恼:“还不是叶碧菡作孽啊,怕鲁麻子报复吗,干啥跑啊,你们不是也有枪吗,跟他们干啊,对了,她不是后台硬吗!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以前的马府了,最近我们也买了十多条枪,老爷子,知道吗?”
“十多条枪顶屁用!”
“比没有强啊!”王二黑头一扬:“人家主要是抢店铺,我们只要不存那么多粮食就少招祸喽!对了,你们的店铺差不多都走了,怎么福德楼不走啊?”
“你他娘的管得着吗?!”刘总管没好气地骂道。
“对对对!走了,你爱骂谁就骂谁吧,二爷不听喽!”马二黑跳上车:“有空啊,我在福德楼请你,再见!”
“还他娘的二爷,放你爹的屁!”刘总管最不爱听刘文魁的名字,虽然他提的只是“福德楼”。骂过后,看着马二黑不急不恼、不疾不徐地驾车西去,更是气愤填膺,一跺脚,回府去了。
刘总管气哼哼地回道内院上房,老夫人见状忙问:“丙合,去哪儿啦,怎么了?”
刘总管把方才的事儿略略学说后,老夫人笑道:“怎么跟那小王八蛋一般见识呢?”老夫人给刘总管倒上一杯香茶:“我觉得碧菡做的对。不必再依赖土地了,我们给他们收多少算多少吧,不要再强行征收了,你看,又是乱党又是乱匪的,政府除了来要税赋,谁顾你的死活啊!再说,世春、世天都到上学的年龄了,还是进城上学吧,城里好歹比村里安稳些。我要不是有你,我也进城。”
“素心——”
“什么也别说了,鲁麻子不会找你我老家伙的麻烦的,以后啊,多做善事,颐养天年吧!”
周末,花遇春领着不满两周的儿子郑烽到薛府走亲去了,郑清苑独自在城里的新家中正写着什么,忽听门外鸣笛,他摇摇头,自语道:周末谁来串门呢?他刚到院子里,就听李义军在门外喊道:
“清苑,清苑!”
郑清苑精神一振:“军哥啊,来了,来了!”慌忙打开门一看,叶碧菡、刘文兴也笑吟吟站在门口,郑清苑忙道:“姐姐、姐夫也来了,快请!”
刘文兴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一下:“不错啊,哈,四间的小院,宽敞明亮,遍栽花草,雅静得很啊!”
“我们不像你们府大人多,四间房子也充裕得很啊!”郑清苑笑了:“凑合着住吧,又没多少人,除了我们三人还一个小阿姨。刚才,跟玉红去姐家了。”
“不巧啊!”叶碧菡道:“没看到那娘俩。”
郑清苑请几个人进了屋,忙给众人倒茶。叶碧菡笑问:“你在家干啥呢,这么投入,我鸣笛四五声你才听见?”
“啊,写教案呢。”郑清苑给众人倒好茶,坐到一旁:“三位怎么这么闲在,到我这儿来了。”
李义军道:“打你从军哥家搬出来,他们还没来过你这里呢,来看看,顺便聚聚,今天我猜你准在家哟!没想到,玉红却不在,走,咱们到薛府打秋风去!”
叶碧菡本不想去,可是又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站起身道:“走吧!”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三人深知叶碧菡的性格,只好站起身跟随。郑清苑还道:“姐,连杯茶还没喝呢!”
“到了薛府,你也不是客啊,再给倒不就结了!”刘文兴接道。
花逢春听下人来禀,叶碧菡等人到,虽不知道是为何事,心中也很是高兴。原来,她对叶碧菡的成见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弭,而妹妹的婚事却是仰仗叶碧菡了,所以,自打妹妹成亲后,几次诚请叶碧菡来府上做客,都被拒绝,自知是她尚耿耿于怀,也就放下了,不成想,今日几人联合造访。花逢春忙降阶相迎,手拉手把叶碧菡请到客厅。花遇春领着郑烽也来见两个伯父和伯母。花逢春连忙叫下人去前边请薛本华回来。
“妹妹,你的大驾好难请啊!”花逢春请客人落座,下人敬罢茶水后,笑道。
叶碧菡长叹一声:“唉!为谁辛苦为谁忙,为他人作嫁衣裳。”
刘文兴掩鼻一笑,没敢出声。
这时,薛本华匆匆来到客厅,一见众人,喜道:“哈哈,可谓高朋满座啊!刘兄可谓高足踏贱地啊,难得的贵客,小弟可不是人人愿见的人哟!”
花逢春过来对丈夫道:“碧菡妹妹初次赏脸,薛府蓬荜生辉,我们可得好好款待!”随即转身问叶碧菡:“妹妹,你说去哪个饭庄?”
郑清苑笑道:“夏风吧。”
花遇春回了一句:“夏风那么亲近吗?那不是快到碧清了吗,还是在这边吧!”
叶碧菡暗赞花遇春的精细,微微一笑。
花逢春只得说道:“还是美华饭庄吧!”
“嗯。马上中午了,我们走吧。”薛本华恭请道。
叶碧菡请薛本华和花逢春姐妹坐自己的车,刘文兴、李义军、郑清苑做人力车后面赶来。到了美华饭庄,分宾主落座,薛本华对刘文兴夫妇笑道:
“贤伉俪怎么这么有兴致?”
刘文兴实话实说:“自打清苑搬走后,我们俩就没去过清苑那儿,一方面看看清苑的新家,一方面问问你们姐俩是否回津。约上义军就去看清苑和玉红了,可巧玉红来了你这里,我们就——”
“我们还是沾了妹妹的光儿了呗,呵呵!”花逢春接问:“你们是去津门有事——”
“回津门定居。”叶碧菡见花逢春和薛本华惊异表情,忙接道:“世道危艰啊!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在英美租界买到一套房子,今天呢,准备举家迁居。这次来,也算道别吧!”
“这儿的家业呢,那可不是三天两天搬得走的。”薛本华忙问。
“嗨,一是躲避战乱和匪乱,再一个呢,灵桃考上了大学,灵棋考上了职业中学,还有两个也要读中学了。”叶碧菡摇摇头:“在这里跑津门,以后是在津门跑沧州,命啊!”
“碧夫人,你们是树大招风啊!唤真,你让刘兄他们点菜。”花逢春很关心孩子就读这个话题:“孩子们都什么学校?”
叶碧菡一笑:“灵桃考上了南开,读外语;灵棋去读女子职中,学医护,学什么不是一样吗,你看我们,还不是相夫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