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赕善归屋,全身湿嗒嗒立于门口,冷眼视着跪坐于地之人道:“我想好了,只要你回陟天仙境认罪并洗脱污名,我自然会认你这个爹。”
要求来得突然,沃垚真心为了这个家,毫不犹豫答应了。只是劭森认为时机尚未成熟,晟鑫及其他人近日心情不佳,归去也只会加重误会。
雨停后,三人暂别沃垚,步行归去。途中忽起雾,妖风阵阵。三人警戒止步,仔细观察四周。此时,忽闻有人求救,上前一观,竟见一少年遭蝎妖扑袭夺元气。劭森一展法术祛了雾,蝎妖惊觉不妥慌而逃之夭夭。
他仨上前关心该少年,这才发现此人乃九尾红狐情郎,江越。
“唉?三师弟,你的孪生兄弟呢!”逄赕善逗道。
“真是服了你,刚刚心情还差得要死,现在还懂得开玩笑啦?”
“一开始时那心情确实差得快要了我的命,但其实我心里是乐的,只是想试探他老人家而已,谁叫他换个名字就想隐瞒一切!”
江越目不转睛视着谭华,回过神忙向他仨道谢。只是逄赕善千不该万不该,偏偏于此时提及九尾红狐,说到他痛处,害得他稍失智道:“你们怎么认识她的?你们是不是知道她的下落?求求你们告诉我好不好?”
“你怎么那么相信她不是有意离开你?”逄赕善试探道。
“当然相信!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对我说过半句假话,甚至连她是九尾红狐的身份都告诉我,这就足以证明她一定受委屈或出事了!”
“那你可知道她做了多少……”逄赕善欲告发九尾红狐恶行,劭森忽打断道:“她师傅要她面壁思过,只要她真心悔改,便是她重见天日之时,你大可不必操心。”
“她犯了什么错?为何还须面壁思过?”
“这是她的事,我们与她也只有几面之缘,所以不是很清楚。况且以她师傅的脾气,求情是无效的,毕竟他软硬都不吃,全程只有个『理』字。天色不早了,你家住哪?要不我们护送你?”
“呃…诸位已救在下一命,怎好意思再添麻烦?刚刚有些失礼了。”
“不麻烦,救人救到底嘛!走吧!”逄赕善一手搭江越肩上,四人同往一处。江越则邀他仨用膳留宿以报救命之恩。
江府上他大伯当家,是名商人,育有一女。而夫人十几年前因与江越爹娘同出外经商途中惨遭劫匪屠杀。江越当时只有五岁,无人照顾,江员外便视如己出。
江员外甚爱热闹,每每有客人到访必定热情迎接。只是成为江府客人也绝非易事,江员外深怕来者不善,引狼入室,常吩咐仆人们入夜后紧盯客人之举,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通报。
师徒仨得知此事,决定只留下用膳,拒留宿。
“那你以后也想经商?”逄赕善疑惑向江越提问。
“不,我比较想在官场上混。”
“那你家族生意怎么办呢?难不成当官又经商?这不忙死才怪!”
“我还有个堂妹呢!”
“她最后也得嫁人!”
江越忽止步,逄赕善以为此言激怒了他,正要解释,江越竟好声好气道:“我家到了,各位请进。”
果真如江越所言,江员外甚是热情,只是不晓得他会不会以为他仨救江越是另有企图。简单而言,江员外就是个视财如命者,府中宝物必定多不胜数。
随后,江员外乐着告知江越:“今晚我还邀约了刘员外与他千金同来用膳,你快去准备吧!”
“大伯,你该不会又要向刘员外提及提亲之事吧?我说了,我和叶玲只是青梅竹马,我只把她当妹妹,更何况过下个月我就要进京赶考了,这件事就缓一缓吧!说不定缓了之后我就会回心转意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推辞了!叶玲与咱家门当户对,又有生意上的来往,日后还能互相扶持呢!”
“缓一缓,我要考取功名。”
江越转个身溜走,江员外气得跳脚,回神笑邀他仨至宴亭待膳。
往宴亭须登台阶,该处观得远方美景,无边无际,山水清晰可见,清风昼夜常伴。花香乘风飘散,四周左邻右舍可闻,所栽植花品可食可饮。
不久,刘员外与其千金至,视着陌生之人难免好奇。同桌用膳寥寥数言,江越与刘叶玲竟一句话都搭不上,互相瞄了几眼就不理不睬。江员外以为女方羞涩,男方不主动,急提醒道:“越儿,稍候你陪玲儿到院子里四处转转吧!”
“好的。”江越不犹豫答应,势必要趁此机会单独与刘叶玲说清楚已有心仪的对象。
膳后,劭森与徒儿们归去,都对江越感情事有所猜测,途中不停议论。逄赕善忍不住八卦道:“江越已有九尾红狐,那…刘千金算什么?”
“这是他们的事,咱们还是少管为妙。”谭华无趣回应。然而,行于前方劭森忽叹气道:“这是他仨的情劫,看样子是逃不了了。”
“那九尾红狐怎么办?若江越真的娶了刘千金,会不会是江越或刘千金的死劫?”逄赕善续推测,劭森不语,领着他俩续归陟天仙境。
不觉一载已去,九尾红狐知错终解脱禁足之惩,第一时间便去林中小屋寻江越。呼数遍,无回响,四处搜仍无踪影。费思整日,以为是师傅将其驱,归去怒指师傅不是。
沃垚不语视她半晌便离去,九尾红狐不罢休紧随其后理论道:“师傅,您到底把他赶哪去了?他只是一名穷书生,您要他住哪去啊?”
“穷书生?”沃垚冷笑续道:“你若再无理取闹,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
“既然师傅不说,徒儿自己去找!”
语毕,离山直奔江越平日会出没之所。沃垚立原地,身后忽传熟悉男声道:“看来你徒儿寻不着江越是不会罢休的。”
沃垚视向身后男子道:“劭儿,你怎么每次到来都不先打招呼?”
“像这种情况怎么寒暄啊?气氛不对好不好?言归正传,若她真找到江越怎么办?”
“放心吧!我已经在他身与府上布了结界,我徒儿找不着他,他自然可安心度日。”
劭森叹口气,为他俩情缘感惋惜道:“他俩用情至深,却有缘无份。据说刘千金心里也另有所属,江越与她算是同病相怜,就是可怜了你家徒儿。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徒儿真寻得江越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沃垚哀叹口气,视着洞外远景道:“他们其中必有一死。”
“什么?你徒儿该不会寻得江越后把他给碎尸万段吧?”翀劭惊叹道。
“谁晓得,我自己的事都解决不了,哪还有闲功夫再管他仨啊?明明答应了善儿要归陟天仙境领罪,可如今一年已去,我仍没这个勇气,真是婆妈。”
沃垚傻笑,转个身正要至桌上倒杯水敬劭森,忽一侍卫前来传话,称洞外有一老仙人求见。劭森掐指一算,外老仙人竟是师傅。以为行踪曝光,正要离去,沃垚却留他隐身寝宫并布上结界,己戴一金面罩既往大殿。
劭森静呆沃垚寝宫,无所事事便随手抽一书册翻阅,书中忽落一信笺,逄赕善笔。再往笈处一看,有一小盒,里全是逄赕善这一年来与沃垚交际之笺,内容十有九是劝沃垚早日归属陟天仙境。
此次发现纯属偶然,劭森将其归原位,另寻书册翻阅。不到小半个时辰,沃垚终归来,摘下面罩倒杯水大喝,松口气道:“还好他老人家没认出我来。”
“那师傅是为何事而来?”劭森一脸担忧,沃垚速安抚道:“若他发现你在这,我的洞府还能如此平静吗?他老人家听说九尾红狐恢复自由身,便过来提醒,要我把她管好,免得伤及无辜。但如今她正忙于寻找江越,想必也没这种闲功夫,要说出来生事应该算不上吧?”
劭森沉思逄赕善信中所求,沃垚不解他为何不发一言,好奇之际,他终开口道:“你打算何时归陟天仙境?”
闻言,沃垚神色大变,愣住许久方回神道:“你怎么也和孩子一样开始催我?”
“这孩子太可怜了,好不容易寻得亲爹却是这种局面。你也真是的,明明答应了孩子会尽快回去,可现在一年都过去了,我还期待着你能光明正大与我们重聚,回到千年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到千年前那样的日子了,即使现在要我回陟天仙境,我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师傅和其他人!又或者让众人知晓我与善儿的关系,陟天仙境上上下下数千名弟子必定会瞧不起善儿!每当想到这,我心里特别乱!”
沃垚神智慌乱,劭森忙上前镇住,稳捉他双肩道:“三师兄,你看着我!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无法原谅自己对我所做的一切,最不想见到的人是我吗?但你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而且不知不觉我们都谈天说地一年了,你还在乎师傅与师兄姐他们的眼光吗?只要你将两百年前救过我的事说出来,师傅必定会轻判,若能将功补过,说不定狐儿也能成为陟天仙境的弟子,难道不好吗?”
“其他的事或许可能,但狐儿之前杀害了那么多人,你说那样的仙地能容得下她吗?就算意外让她进去了,也没有她的安宁之日!以她的过去,其他弟子必定会把她当成异类!”
此时,劭森终领悟沃垚是放不下徒儿与逄赕善名誉方一拖再拖,全程是为了那两个孩子前程着想。安抚好沃垚情绪,劭森便坐一旁不语。沃垚忽倒杯水递于他,自己则先干为敬。
劭森不解此举何意,一脸茫然视着他与被中水。沃垚见他对该杯水产生疑惑,便立身至他旁,夺过该杯灌他一回。岂料,劭森忽将水喷出,稍怒道:“三师兄,你逗我呢?你明知我不喝酒,你居然……!”
“你都吞下一些了,倒不如破一次例,陪我解个愁!”沃垚一脸悲哀求道,劭森无奈伴之。
劭森每干一杯都悄悄将酒以法术热量蒸发,从未喝过。沃垚喝得醉醺醺,迷迷糊糊误视劭森为逄燕翠,将思念往事脱口而出后就睡下。
劭森稍皱眉间,同情目光洒向沃垚。仔细一思,沃垚为家事已忙得团团转,交叉路口上难免会迷失方向,神算也会有失算的一天。归属陟天仙境一事逼迫得有些紧,只能另寻法子,择日再劝说。
劭森扶他至床上便腾云驾雾归去,一路上仍盼着五人重聚之日,更不晓得九尾红狐与江越情劫能否免有一死,单纯愿着他俩能远走高飞。
投入之际,足下小镇忽传特重妖气与怨气,仔细一瞧,有一女子正立于某间府外,而该府竟是江府,女子乃九尾红狐。
“江越,你这个骗子!有种你就别用我师傅的结界!你给我出来解释清楚!”九尾红狐怒骂,边试着解开结界。
“你别白费心机了,这个结界除了你师傅就没人能解,不收手的话只会伤到你自己。”劭森阻道。
“这里没你的事,咱俩又不熟,凭什么听你的!”
“你当然不用听我的,但江越也是身不由己。他娶刘千金前尝试找过你,但他毕竟是个凡夫。你禁足的这段日子里,他茶不思饭不想的,愁至难眠。在长辈的强迫下只能待你半载,最终绝望撒手。然而,你若不犯下滔天大罪,就不会被禁足,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不是吗?”
九尾红狐认罪失落蹲下,含泪自责,思念过往美好点滴,只惜一切已无法挽回。劭森正要安慰,九尾红狐忽走火入魔,灵力散出毁江府结界,微伤及劭森。
江府高墙尽毁,武管家们冲出护府上下。劭森没能镇住九尾红狐,法术全弹开。武管家们眨眼败阵,江府忽传来劝阻阵阵喧哗。江越不顾家人反对踏出大门,九尾红狐又爱又恨,悲喜交加。
二人相见,时光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