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喝了水,吃了六颗荔枝,终于坐在了电脑前。
2014年6月25日,北京市朝阳区CBD的一栋旧楼里,我开始了酝酿已久的写作。
这第一笔下去,着实不容易。我对写作保持着敬畏,一直觉得,人生不过半百,实在无资格,亦无故事可写。而我现在只有30岁。
具体来说,直接促发我写作的一次“契机”,是前不久,坐在早高峰的公交车里。窗外是雾蒙蒙的北京,柳絮已过,黄沙又来。车厢里没有空调,售票员倚靠着身后窗户上的铁杆,拿着对讲机有气无力地播报下一站。车厢内的乘客或坐或站,我仔细遍寻了视野所及的每一位乘客的脸——起得太早没有睡醒的脸;没有化妆,唇色已呈现乌色的脸;眼角的皱纹已深深的脸;疲惫的脸,埋着头划着手上苹果手机的脸。大家寂静无声,偶有上车的大妈,遇见车厢内的熟人,才会绽放出露出牙齿的笑颜。
那时,我在想,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默默无闻,犹如这公交车内的平凡人一样,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然而,这又却是一个翻涌着财富和成功的时代。走进我所供职的那家媒体办公室,媒体人们永远在关心着马云于昨晚发布的收购计划。走进图书市场,成功学的热潮时隔数年仍未退却。人们在书中寻找成功的秘诀,仰望着书中的主角,痴迷着被筛选,被简化的文字和故事,然后乖乖掏出自己的钱包,用“******”再为作者投上“一票”。
“以成功和成果主义来评判一个人的价值,这对复杂的人生而言,简直是一场谬论,亦或不敬。”我这样想着,带着些许愤懑。
是啊,人明明是聪明与愚昧的结合体,明明是怯弱和坚强的两面,明明是恭维与嫉妒的绵羊与狼,明明前一秒是个好人,后一秒就可以露出狰狞的眼神,为什么这个时代,所塑造的,需要让大家去消费的主角,似乎永远都充满着那么正确的智慧呢。为什么就没有人去袒露自己的愚昧与胆怯,以及受到伤害开始懂得那一丝小小的喜悦呢?这才是更应该会引起人们共鸣的东西吧?
我这样想着。
我明明就是这样一个人啊。一个时而被夸赞聪明,实际上笨的五体投地的普通人,时而自认为从内心里散发出潇洒,然后又一不小心会被女朋友评价为矫揉造作的人。时而走运,获得自诩的成功,但实际上人生也没从地上逆转到天上的人。前一秒的我与下一秒的我永远都不一样,前一秒是个好人,后一秒就会成为一个不好不坏的人。这样的情绪,我望着公交车上那一张张无表情的脸,痴呆着想,能够与我共鸣,齐齐检视人生来“审丑”的人,会有几个?
在刚刚过去的三十年,我对自己以及世界,一直在不停地追问与寻找。
“人为什么会不开心?”,“有战胜不开心的方法吗?”“喜悦为何总是一瞬间”。
“为什么我的工资是七千块?”“为什么他那么聪明地选择了金融学?”“为什么东京六本木的豪华写字楼里被法律事务所,会计事务所,电力公司,能源公司和银行占据?”
我觉得,在我25岁之前,我的人生基本上是一张白纸。虽然我考上了华中科技大学的研究生,虽然考了一些语言证书。但我感觉,这基本上对“人世”都是一种“被动”的感知,缺少主动性。与大学围墙之外的社会,缺少冲突。
直到25岁之后,我才感觉我那空如白纸的人生,才开始泼上墨水。我首次出国,前往泰国工作。回国之后,在湖北的报社工作三年,后专职上海的新闻社,后又去到日本的冲绳,直到近期回到北京。
我的眼睛随着我的脚步,开始转动。如果把人生的旅途,比作电脑游戏“星际争霸”的地图,那么开始在真正踏入社会之前,我心里的世界地图都是一片漆黑。直到从异国他乡踏入社会,我才感觉,我开始用“脚”探路。
一点一滴,走过平原,穿越山峰,跨过河流。见过路人甲,与路人乙擦出火花,与路人丙擦身而过,与路人丁相拥入眠。眼睛开始苏醒,心开始感知世界,世界的色彩投影在身体里,融合搅拌,让我从欢喜的山峰,跌入痛苦的深谷,再坚强的爬出,随后剑指更高的山峰。
情感满溢,自我应对生活的智慧如石子一个一个累积。直致量变引发质变,我才将一个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道理,领悟与承认。
生活是复杂的,复杂的极端是一种简朴至尽的单纯。人是复杂的,复杂到深渊,是一种如水晶般的纯粹。
犹如愚昧,人人嗤之以鼻,但实际上在硬币的另一面,它是人类最大的智慧。犹如伤痛,令人怜悯唏嘘,但它实际上是人类这一辈子中最美丽的疤痕。
我寻找着自己,一点一滴探知着世界。渐渐地,将脑海里断路的思考,经络联通,进而醍醐灌顶。
我寻找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我能为大家做点什么”这一命题的答案。我想过,我变成马云,操刀数百亿的现金,收购全中国各行业最好的公司,扩张事业的版图。我想过,我变成现代版的“荆轲”,忍辱负重,终有一天,奇迹到来,开花结果。我想过中一张千万元的彩票,买一套不动产,解决一切烦恼。
我想过很多画面,直到头脑冷却。
苦海逃生,方知彼岸。数不清的无眠之夜,我一次又一次拷问自己的内心,才终于朦胧得觉察到,在这个世界上,毫无显眼才华的我之所以为“我”的意义,可能就在于用文字表述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情感,以打入人的心扉,获得最大的共鸣。
想到这,今晚,我发誓抵抗着睡意,开始了我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