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妄为,风险难言。
当然,六月上旬的这个夜晚,阿贵的前额,只是让潭底的石块碰了一下,尚不至于头破血流。看看没什么要紧,小伙伴也就散了,回家休息去了。一路上,梁晓刚暗自思忖道:这一次,真有点乘兴而去,扫兴而归了。没能洗个畅快,稍显遗憾。不过,阿贵没受伤,也算万幸了。这个时间回家,其实也是不错的。再过一阵子,大人们会陆续到来。大人们聚在一起,少不了要说些一夜几次之类的疯话。这种话,小孩子的确是不应该多听的;不过,说来也奇怪,有时坐在潭边歇凉时,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他们有完没完一番。唉,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这样说来,该走的时候,总是要走的。
时间,在愈发响亮的颤声中,一天一天的流走着。
七月初的这个下午,尽管太阳已稍稍偏西,地面上的热气,依然沸水般翻滚着。空气,似乎也凝固了,教室前的那一排冬青、冬青东南方的那几株大树,叶子全耷拉着,纹丝不动。此时此刻,天地间那唯一的动静,似乎就是那一阵阵使人烦躁不安的知了的叫声了。
座位上的梁晓刚,内心也不时卷起阵阵巨浪来:时间过得真快啊,后天,就是小考的日子了!刚过六一的时候,我不是还在嘀咕有的是时间吗?诚然,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从昨天上午开始,班主任逐个叫同学到办公室谈话,是什么意思呢?更为奇特的是,每一个从办公室回来的同学,闭口不谈其中的内情,简直有点讳莫如深了。(想到这儿,他侧头看了同桌一眼,只见她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正旁若无人的翻看着一叠做过的试卷!)同桌是去过的了,只是,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啊!当然,她是班主任心目中的好学生,即使是到了办公室,所得到的,多半也只是表扬和鼓励。我和她之间,尽管只隔着那么一条线,只是,在班主任心中,恐怕却是天壤之别!是啊,我是阿豹的队伍,我还会说“拉保拉保一拉就饱一拖就饿”这样的怪话,平时也爱跟阿强这样的差生在一起。
如果叫到我,班主任会说些什么呢?哦,如果是新账老账一起算,又该如何呢?我们留在学校的时间,就这么几天了,以班主任批评、数落人毫不留情面的脾气,此时做一番清算,也在情理之中啊!如果真是这样,我到底有哪些可能的把柄呢?“拈酸”,“拉保”,“阿豹的队伍”,跟差生混在一起?哦,还有就是,有时候阿强爱说点怪话,比如说数学课上,老师在上面讲得唇干舌燥,如果他听懂了,就会这样说什么“你下来,让他到上面讲,他一讲我就懂了——”说着,会得意的望我一眼。这样的言行,自然会有好些同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数学老师似乎没有察觉?)这样的话语,如果让班主任知道了,我恐怕也难逃罪责。阿强啊,我帮你是同学情分,你又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开河呢?哦,这条“罪名”,应该不会很重吧?我可以这样辩解,那是阿强信口胡说,事先我并不知道;此外,我也从来没叫他这样说啊!别的惹祸的事情,大概就只剩下抽烟了。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很大:我和阿强从来没被抓过现行啊!别的方面,应该没有了吧?哦,还没被叫去的同学,是越来越少了。现在是小军!班主任的安排,真是耐人寻味啊:小军淳朴憨厚,就算我向他打听,恐怕也听不出什么门道来;更何况,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到时候,留给我做准备的时间,恐怕只剩下前往办公室的那段时间了!如果真是这样,短短的一截路,爬到那儿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到时,我就算是诸葛亮再世,又能想出什么应对之策呢?的确,在班主任面前,我们真的太嫩了,就像那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晓刚,班主任叫你去——”小军的话语,响彻在梁晓刚耳边。
是“响彻”:声音虽小,却震得梁晓刚心头山鸣谷应。
梁晓刚站起身来,向同桌望去。这一次,同桌也刚好望过来,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过,有一点梁晓刚还是能够体会出来的:何必想那么多呢?去了就知道了。
是啊,既然班主任早有安排,也就不必去去枉费心思了。这样想着,他离开座位,沿着过道,向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