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到来的,是新年的脚步;那渐行渐远的,又是什么呢?
阿豹和小赵,我的邻居,小街上曾经的一对,在这个大年夜,却是天各一方。小赵,甚至没能弄上一桌年夜饭。这样的一幕,她情何以堪?在这片旷野上,我就这样冥思苦想着,又想出了一些什么呢?时间,一双大浪淘沙的无情的大手。三年多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小街,看似静谧如初,而其中的沧桑变迁,何尝又有停下来的那一刻呢?这样的夜晚,北风里已夹杂着丝丝缕缕春天的气息,哦,再过一些时候,那万物复苏、姹紫嫣红的一幕幕,又将重回这片土地。而此时此刻,北边那肃穆的远山,巨龙般绵延着的远山,又在倾诉着什么呢?脚下的小草,不经意间,又将一片葱茏——“走吧,回到小街去,”轻轻扯了一把路边的小草,梁晓刚站起身来,“哦,阿强他们在玩点什么呢?”
夜里十一点五十多分,不绝入耳的鞭炮声,在天地之间掀起了阵阵山鸣谷应的回响。是啊,生活好过了,那鞭炮,自然可以提前一两分钟就响起,而且,慢慢燃放的话,总有那么一挂鞭炮,那持续着的响声,将除夕与大年初一,连在了一起!这样一来,也就没必要那么费神掐表了。
在屋檐下放完鞭炮后,梁晓刚一时倒也不急着回去休息。于是,他就站在那儿,四下里张望一番。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如丝的小雨,在无声飘落。鞭炮炸响后的电光,昏暗的路灯光,像是给那雨丝镀上了一层金边。视野尽头处,阵阵亮光,时明时暗的,这自然是鞭炮的“功劳”了。这样的奇观,也只有在这样一个辞旧迎新的时刻,才会上演。鞭炮,辞旧迎新的鞭炮,不愧为新春的使者。
看了一阵子之后,梁晓刚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凝神静气之后,他向不远处阿豹家的大门口方向望去。那大门,一直都是紧闭着的,尽管别处的亮光不是也会闪烁着,照亮那黯淡的两扇门。门前的地面上,也飘来了些许鞭炮的纸屑,暗红的纸屑。恍惚之中,梁晓刚似乎看到了这样一幕:
燃放碗最后一卷鞭炮后,深深地吸了一大口香烟,阿豹说道:“小豹,还想去再买几卷吗?”
小豹扔下烟头,淡淡一笑:“如果放一百块钱的鞭炮,明天就能得到一百零一块钱的话,我,我就肯定再去买几卷——”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豹话语里的意思,阿豹自然听得懂,不过,四下张望了一番后,他依然这样说道:“是啊,烧炮仗,其实和烧钱是一样的——”
小豹点了点头,深有感触地说道:“这一辈子,说来说去,大概就是一个钱字!”
“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阿豹接过他的话,“又是一年过去了,也不知明年——”
“算了吧,先看看眼前这一年吧?”小豹打断了他哥哥的话。
阿豹和小豹,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借着鞭炮的闪光,望向天空,望向天空下的瓦片,望向满是鞭炮纸屑的地面——“过去了,全都过去了!那,那是一年前的一幕了!”这样说着,梁晓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手回了自家屋檐下。再过了一会儿,他点上了一支香烟。
阿豹不在家,小赵连饭都没煮,自然也不会出门放鞭炮了。
在门口站了一阵子,鞭炮声,也渐渐减弱了些,此时此刻,另外一种声音,却像超大响的鞭炮一般,震颤在他心间:没煮年夜饭,没燃放辞旧迎新的鞭炮,甚至没有一缕炊烟!这样的一幕,此前,我敢想象吗?而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却是我眼前的事实!如此的凄凉、苦涩、冷清,哦,就是老天看了,也会转过脸去吧?如果说阿豹是咎由自取,那么,那个才三岁的阿波,为什么也要面对这样的一幕呢?从平常的言行举止看,小赵不会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而这几个小时以来的这一幕幕,她又作何感想呢?这时候,她还会想起算命时的那一幕吗?当初,当她第一次踏上小街上的这片土地,何尝不曾带着一丝满是憧憬的微笑呢?三年多,短短的三年多时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堪回首起来了。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还能再说什么呢?哦,就算有回头路,那最初的一步,又将从哪儿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