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两小无猜。
“玩,玩办办酒吧?”邻家小女孩说着,娇柔无限。
“哦,办办酒?好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高兴地说道。(按:从下文看,这办办酒的游戏,大体上相当于北方话里的过家家。)
门槛一带,上演着“迎亲”。“新娘”,就是她了。迎亲后的“婚宴”,倒也不难解决,她家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碗筷碟,有的是。小柴房。新房。红盖头,其实只是一块小手帕。灿若桃花,她粉红的脸颊。虚拟中的红烛,闷热的空气里,燃烧着。是真是幻,亦真亦幻?我的灵魂,在祥和的空气里飘飞着。迷蒙中的一条路,无尽的延伸着。雾气,轻纱般飘散着。一阵和风拂来,那一幕清晰起来了。小路弯弯,两旁溪流涓涓,两岸桃花,细雨般飘洒着。小路尽头处,沟壑依依,一大片梨花瓣,无声无息。此情此景,是仙境,还是人间?在内心深处,一丝隐隐的不安涌起了:再美的风景,终成一朵昙花!回到现实中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灵魂深处的一声微微的叹息。“我,我美吗?”她的声音响起。
“美,真美——”我由衷地赞叹道。
“像个新娘子吗?”她明知故问起来。
“像,当然像!”
“以后,等我们长大了——”她说着,脸上红霞飘过。
“嗯,长大以后——”下面的话语,我一时也接不下去。
“长大以后”?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能够想到以后的情形吗?实际上,一两年之后,随着她父母工作的调动,她也离开了小街,“异地”求学去了。甚至,至今我也不知道她家住在哪儿,在哪个学校读书,现在长得怎么样了?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最后一次的相见,拘谨也快十年了。或许,就算她此刻就出现在我眼前,我恐怕也不敢相认!在梦中,我也曾见过她几次;只是,梦里的她,那形象,也不过是我记忆中的印象而已。从前的“海誓山盟”,自然不能作准了,其实,此时此刻,我最大的心愿,倒是能够再见她一面,再好好的叙叙旧,再诉说一番别后的情形。唉,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心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如果说离别也是人生的一部分,那么,我最初的离情别绪,就是和她联系在一起的。好几年时间过去了,她还记得我吗?那时的岁月,娴静温情,小溪般缓缓流淌着。那时候,她身边的小伙伴,也不算多。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此后的沧桑变迁。哦,她家的房屋,早就换了主人,这样说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她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的机会,都是微乎其微的!如此说来,如果能够久别重逢,那已逝上苍极大的眷顾了。“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如今已是寒冬,连“冷落清秋节”,都已经是无迹可寻了!邻家小女孩,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女孩,跟我一起做游戏的邻家小女孩,和我一起玩办办酒的邻家小女孩,如今,你在哪儿呢?一切都还安好吗?还梳着那两条羊角辫吗?还会回想起那龙潭树上的一枝一叶吗?记忆,是一条小河,当你往回游的时候,就会看到——这样想着,梁晓刚下意识的抬起头,向寺庙西侧的那几间老式小屋望去。
哦,薄雾散去,一位梳着羊角辫的亭亭少女,微微低着头,缓缓走来。她的手上,正拿着一条橡皮筋;刚走出几步,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手中的橡皮筋挥出,划出一道彩虹般的弧线。
“哦,真的是她——”梁晓刚这样想着,下意识的放下手中的扁担,想飞奔过去。
眨了眨眼,再轻轻一揉,那朦胧的水汽散去。
小屋子依然,那少女却彩虹般隐去了。
此前的那一幕,也不过是个幻境。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梁晓刚挑起那两大桶水,离开这空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