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斜疏,沐阳宫中内殿里侧,一道玉珠清帘阻隔下,一道朦胧悠远的声音传了出来:“终究还是迟了。一夜之间竟被灭门,谁能做到呢?”若有所思的语气虽云淡风轻,却不敢让人小视。
齐颂笔直站在珠帘五步之外,听罢躬身递上一件物事:“禀殿下,属下四下查看了一番,无声楼上下几乎全无活口,只在火海中发现了这个东西,不知是何人所留。”
太子听罢,手一挥桃花结便到了他的手上。纤长有力的指腹缓缓摩擦着上面的圆珠,若有所思道:“此物似在哪里见过。你去查查无声楼还有什么人,还有这个东西是何人的?明日我要知道结果。”
“是,太子殿下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再说元九自无声楼出来后,便径直往长安城内而去,直奔大将军府。
华桑国二品将军府中,东面主宅一间房里。有二人对坐桌前,茶凉多时,人却无心去理会。
半晌,元九略显急切的声音想起:“晏兄,你确定真的是他二人所为?我要听真话。”看着他捏紧茶杯,眼神焦灼期盼的样子,心中不忍,便宽慰道:“你也无需太过急躁,说不定我也是恰巧碰见,一切待日后查清,自见分晓。”之后便讲出他今日亲眼所见之事。
所谓“晏兄”其实是华桑一品大将军晏岐的三公子晏卓绎,与元九相交多年。他虽是朝廷世家出身,却心性淡薄,不愿被世俗的东西所羁绊,最喜欢的事就是闲云野鹤,走遍天下山川河流。于是在某次出游的时候,无意中结识了元九,只是这个无意委实让元九觉得丢脸莫名,所以一度不想提起。但这也不影响他们友情的发展,到如今亦可说是生死之交,所以此番第一想到的人便是晏卓绎。
再说晏卓绎收到消息无声楼遭到外来攻击,他担心元九便悄悄赶去查看情况。不想到无声楼只看见满地狼藉,几百口人血流一地,几乎染红了无声楼。正当他找不着元九在焦急的时候,却听到了玉清和林枫的交谈声。玉清清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没有找到元九,先回去再说。”林枫沉默半响,沉沉的嗓音不复以往的玩世不恭:“好,走吧。”二人走后,晏卓绎也回去将军府,准备遣府中护卫出去寻找元九。
因为不想惊动人,所以晏卓绎从后院翻墙回去,不想却在落地的一瞬间看到了也刚刚进院子要去找他的元九。
元九本也是极为聪慧之人,从晏卓绎的说辞中也分辨出了几分阴谋的味道,不过她不想承认,她宁愿晏卓绎看错了。但,元九终究是理智的人,她知道此次灭门定然不简单,所以神色郑重的看着晏卓绎,沉声开口:“卓绎,我如今能信的也只有你了,我希望你帮我查一查千影门近日来的动向,最好包括他们二人。”晏卓绎当然一口应下。
惨淡的月光照在幽暗的小路上,连夜风都带着几丝呜咽,仿佛在悲叹世间凉薄的情谊,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刺痛。元九不曾想到,从小到大的知己朋友竟然是奸细,原来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她用自己单纯善良的心思终究想不出,从六岁到十六岁,十年的情谊到底是在什么东西下会变得不堪一击,轻轻一碰便能粉碎成灰,一夕消散。“呵,原来一切都是假相。”她想,今后怕是要将自己的心尘封起来,冷心绝情,如此便可不再受锥心之痛,如此才能护自己一世周全。
元九连夜赶到青幽居的时候,月亮已经隐在云中,只能隐约看到一处不大的小院静静的在漆黑的夜色中立着,门扉紧闭,其上隐约可见“青幽居”三字。她想主人家虽已就寝,但事关重大,尽早把令牌交出去尽早安心,于是便上前叩门。半晌,院子里面灯光亮起,接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一个五旬老者提着灯笼望向元九:“姑娘深夜敲门,敢问所为何事?”
元九忙道:“老人家,深夜打扰实在抱歉。但我却有重要之事,请问此处是否有一个叫宋奇的人?我要马上见他。”
老者听罢,几乎立刻就想到傍晚时分齐颂来别苑时焦急的样子,知事态严重,连忙将元九请入院子,让她在客房等候,宋奇稍后便来,元九不疑有他,依言坐下。
在元九第三盏茶刚刚续满之时,齐颂终于出现在了客房中。大步走来,衣摆上的雪水也洒落开来,带出丝丝凉意。
齐颂想元九微微拱手示意:“姑娘深夜来此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阁下便是宋奇吗?”元九打量来人,疑问道。不等他回答,便道明来意:“我受无声楼秦楼主之托,给阁下送一样东西。”
“原来如此。在下主子已恭候多时,请姑娘移步随在下来。”齐颂受太子之命拿回天玄令,并将送令之人带去见他,他想要亲自问一问。
元九把令牌交给齐颂,只说:“既然已找到阁下,我把东西交给你便是。我还有要事,恐怕不能跟你去见你的主子了,还请见谅。”说完转身就走,齐颂只觉一阵风掠过,元九便走出了院子。
齐颂原本以为来人定是男子,却不想是一个姑娘,他是太子近卫中最不擅言的,加之又是姑娘,于是也未曾横加阻拦,只得拿着东西匆匆赶往东宫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