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安淮道,归期未知,加之路途凶险,长空便留下步鱼,让她在京中留意各方消息。
长空与澹台呈遇乔装成做生意的商人,坐着临时车夫齐云驾的马车,走小路而去。晏卓绎与杨清皓带着五千御林军分批做她们两人的后盾,也秘密前往凌州。
凌州地处华桑中南部,安淮水道横穿整个凌州,从长安到凌州途径两大州郡,快马加鞭也得十来天,可长空瞧着这辆优哉游哉慢慢行在乡野的马车,不禁有些担心会迟到。
“殿下,这距武林大会只有一个半月了,照这个速度何时能够赶上?”
澹台呈遇靠着软褥子上,闲闲翻着手里的书,头都没抬的回道:“一个半月时间,足够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当然要好好享受。”
长空:“。。。。。。”
就这样行了大半日,在暮色微醺的时候,马车摇摇晃晃驶进了出长安城南边五十里外的一片松林,齐云找了一个相对平整开阔的空地停了车,长空当先跳下,一看,轻轻皱眉,除了停车的这里有两块连着的大石,可说四面皆空,这个松林年代已久,松树枝繁叶茂间隙很大,若有人偷袭,那就是活靶子放在那给人练手的。
长空环顾四周的时候,澹台呈遇也迈着优雅的步子下车,齐云早就在大石前铺上月白锦缎褥子,同样一身月白的澹台呈遇往哪闲闲一坐,即使露宿荒郊野外,也无端生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华贵。
轻轻撇撇嘴,长空走到他对面大喇喇的坐下,暗自腹诽:“这人还真当自己来游山玩水,那么享受。”屁股还没坐稳,澹台呈遇便轻笑着望过来:“即使是六月的天气,这夜晚更深露重,你还是坐过来为好。”说完还抬手拍了拍旁边的月白锦缎。
长空有些措愕,心里微微动了动,然而还未说话,澹台呈遇又吐出几个让长空郁卒的字:“我可不想带着个病人上路。”
这两人的官司打得火热,齐云已经尽职尽责的在两人中间架好火,然后备好吃食,最后自觉自动的闪人消失。
“放心吧,我不会成你的拖累。”嘴上这么说着,长空还是起身到澹台呈遇身边坐下。
夜色沉沉,月影斜斜从树间洒落下来,映着微微晃动的火光,让澹台呈遇能够清楚的看到长空眼中的深沉,那倒影着金红色火焰的如此间暗夜一般的凤眸微微眯了眯,只看着那熊熊烈火道:“那就好,快吃点东西吧。”
长空点点头,拿起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口,正要下咽,澹台呈遇又补充了一句,“这夜黑风高的,吃饱了正好杀人。”
狠狠噎了一下,长空抬头看看头顶皎洁的月光,再看看眼前欢快燃烧的柴堆,她敢肯定她能看清楚澹台呈遇的眼睫毛,黑吗?林中寂静,除了干树枝燃烧的哔驳声,就只有偶尔传来的夏鸣虫或鸟的轻叫,风高吗?除了她俩以及自动隐身的齐云,有人吗,杀谁?
“敬爱的殿下,您能一次把话说完吗?”使劲咽下那块梅花糕,长空没好气道,今晚澹台呈遇太奇怪了,不过想想也觉得奇怪,她们几个一行也太顺利了吧,一路上别说什么绿林劫匪,连普通的山野之民都没遇到,好像专门避开她们似的。
不知是不是为了印证澹台呈遇的话,长空刚说完,不知从哪飘来一块云彩,带走了方才还清华万丈的月亮姐姐,眼前的柴火一窜老高,四周响起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步伐整齐迅捷,一听就是有备而来,月黑风高,正宜动刀!
手上一凉,长空转身,正看见澹台呈遇笑着望过来,掌心的微凉沁入心脾,在这危机四伏的黑夜,莫名让人心安,方才察觉到危险的慌乱也瞬间不见了。
心突然有些发紧,旺盛燃烧的火焰都暖不了他的手吗,是的,这样一个本该考虑如何抵御不明敌人的境地,长空却在想如何温暖这个华艳绝伦清冷淡漠的俊美男子,这样想着,身体却先过大脑的反应,待回过神来,长空已经轻轻回握住了澹台呈遇。
细腻温软的柔胰轻轻的覆在发凉的手上,那温软细滑的触感,好像点亮了心口某个地方,澹台呈遇眼底墨色翻卷,绽出点点亮光,像长空那双晶莹透亮的善睐明眸,手上用力,他沉声嘱咐:“待会儿记得抓紧我。”
脚步声变成了衣裳翻飞的破空声,霎时数十名黑衣谋面手持大刀的人将他们二人围了起来,地面灰尘四卷,火光明灭不定,长空正要说话,又一声更轻的风声响起,包围圈内多了一个黑衣人,与那些人打扮不同,闪烁的火光照出那人高大修长的身形,身着与夜一般暗黑的衣袍,不是夜行衣,一看衣料就华贵不凡,戴个青铜兽的面具,墨发飘飞,只余一双幽深的眼,迸出森然冷意,持剑看来的眼中没有丝毫热气,如同一个无心之人。
长空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喜着黑色织锦长袍的终日以青铜兽面示人的传闻有许多怪癖的生性孤冷的很喜欢与人切磋武功的但是据说天下已经难逢敌手的华桑乃至空域第一杀手,墨煞。
眼珠微转,长空仰头看向墨煞大声开口:“听说墨公子从不插手朝廷之事,此番又是作何?”
青铜兽面后的眼睛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墨煞冷冷说道:“我不杀女人,你,让开。”显然他只注意到长空女子的嗓音,而未去分辨话中的含义。
“凌王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如此违背原则?”不退反进,长空轻轻挣开澹台呈遇的手上前,眼睛直直盯着青铜兽面后的幽暗深沉,暗夜寂静,映着火光的眸子却似明星般耀眼。
静若磐石的墨煞突然动了动,他冷冷的看着长空,生平第一次,心口有种被灼烧的感觉,那眸子中的焰火好像燃到了胸腔,第一次有人敢这么直视自己,毫不在意自己浑身的煞气寒意,她竟不怕死吗?
“凌王?”良久,墨煞终于注意到长空话里的关键,问道。
“你做了那么久的杀手,难道还要问被杀的人你的雇主是谁吗?”
墨煞微微偏了偏头,火光明暗下,那面青铜兽更显诡异森冷,他好像在思考,长空正准备再说几句攻心之言,澹台呈遇不知何时来到长空身边,他拉了一下长空的袖子,轻轻摇头,长空疑惑,澹台呈遇索性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恐过犹不及,先静观其变。”
耳边一热一痒,澹台呈遇带着冷香的身子贴近又离开,长空还未来得及多想,墨煞已经想明白了似的,他看向长空,“你们是朝廷的人,凌王要杀你们?”
长空轻轻点头,墨煞已经收剑翻身破空而去,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骗我,我不欠了。”
周围的黑衣人明显唯墨煞马首是瞻,墨煞一来,他们得色加深,墨煞一走,他们面面相觑,眼看军心溃散,其中一个人大喝道:“就算没有墨煞,你二人也休想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哦?是吗?”澹台呈遇拉着长空又坐回方才的锦缎上,淡淡开口。
话音刚落,周围又是一阵破空的风声,着白色铠甲的御林军瞬间做了更大的包围圈围住了那群六神无主试图放手一搏的黑衣人,齐云当先飞至长空二人身前,他单膝着地抱拳道:“属下参见殿下。”
御林军在黑衣人四周铁桶似的密不透风,那些黑衣人从墨煞突然退走后,本就神思不属,此刻更是方寸大乱,却不敢轻举妄动。
澹台呈遇眼风扫向方才大喝的人,淡淡道:“一炷香,活捉吧。”
齐云领命,挥手示意外围的御林军进攻,然后飞身扑向那黑衣人,一炷香过后,果真全歼敌人,活捉了那黑衣人。
此时长安城中凌王府书房,澹台鸿烨焦躁的在主桌前面来回踱步,微风轻拂着房内的烛火,晃在澹台鸿烨阴沉的脸上,显出几分狰狞的慌张来。
他旁边的太师椅上慵懒的坐着一个人,眉目间与澹台鸿烨有几分相似,不过目光高阔,全不似澹台鸿烨的阴狠淬毒,竟是远赴安淮查看安淮道总督一案的已经被软禁的晋王澹台奉戟,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凌王的书房。他轻抿一口茶,笑着说道:“二哥何必着急,墨煞出手,必然万无一失,你就等着澹台呈遇和陆长空的人头吧!”
澹台鸿烨正待说话,周围的烛火呼的一下全部熄灭,书房一时陷入黑暗,窗户一响又砰的关上,澹台鸿烨刚要大喝,脖子一紧,人已经被提起抵在身后的桌上,后腰一下撞在桌角,澹台鸿烨却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灭灯开窗翻窗关窗制人一连串的动作只在须臾之间,澹台奉戟连忙起身,一片黑暗中他只听到略带粗重的呼吸声,心中一慌,黑暗中却想起了冷若寒霜的声音,如地狱修罗般让人心口一颤,即使是大热的天,澹台奉戟还是背脊发凉,他站住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