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尘的马车早早停在约定之处,辰时方过,外罩黑色披风的林玄出现在街口,夜雨轻声提醒
“小姐,人来了”
清尘闻声下了马车,一眼望去好似见了往日故人归
“阿玄”
林玄辨声而至“给我一个你们的人”
“嗯?”
“随我一同进去”
“你要进刑部大牢?”
“我会把他给你带出来的,若我不出面,刑部的人会怀疑的”
清尘微疑“好”
为防引来麻烦,清尘吩咐夜雨唤个未曾在盛都露过面的下属随林玄一同入牢,须臾,那人便至,林玄将披风外帽罩在头顶,遮住大半张脸,低声对清尘道“我…”
“什么?”
“我走了”清尘心思全在救柴苍身上,并未察觉异样之处
“阿玄,小心”林玄回以慰藉浅笑,心道:清歌,这便够了
刑部大牢
“什么人?”
林玄取出袖中手柬,递于狱卒
“原来是林将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奉皇命,有要事审问重犯”
狱卒微愣“林将军,里面请”
“你在这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
狱卒连忙应和:“是,小的遵命”
见那二人进去,狱卒心下不泛疑惑,明日即将斩首的犯人怎会突然提审?可那手柬确实是真的不假,上头可还盖着皇印呢……
柴苍忽闻牢内进了外人,抬首道:
“你是什么人?”
林玄摘下外帽“救你之人”
“是你,谁派你来的?”
“你妹妹”清舞?柴苍有些不解,害自己之人是他,救自己之人又是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须臾,有两人出了牢房,狱卒见这林将军进去时还能靠着竹杖自己走,怎么出来时倒需要人搀扶了,故问道:
“林将军,您可有不适”一旁随行之人厉声呵斥
“滚开”
“是,是,大人慢走”
柴苍被搀扶出了大牢地界,直接上了停在街口的马车,坐定之后,柴苍解下遮挡视线的披风外帽,霎时惊愕:
“沐清尘?”
清尘心绪未平,问道:
“林玄呢?”
“他与我换了外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尘全身如遭雷击,怔怔未语
“清舞在等你”说着自己跳下马车,对驾马之人道:
“走吧”
“是,小姐”留下一脸茫然的柴苍独自发愣
夜雨跟着清尘一同下了马车
“小姐,你要去哪?”
“等人”清尘直直望着刑部大牢,心绪瑞瑞不安,阿玄你可千万不要出事,须臾手中娟帕便被汗渍浸透,印出道道折痕
而此时守门狱卒心中仍是疑惑,思量半晌决定入牢探看情况
当见得背坐于牢中重犯,心底稍安,退出牢房。半个时辰后,巡视的狱官自外而来,狱卒笑盈盈上前问候
“大人”
“嗯,今日可有特别情况发生?”
“回大人,方才林将军奉皇命入牢提审犯人”
“林将军?
“就是那位盲眼将军”
“皇上昨夜亲自来此审过犯人,怎会又派人来?”
“啊?林将军明明手持皇上手柬而来”
狱官眉头一皱,手柬只有紧急之时才会用上,况且那个人早不涉及朝堂之事,真要提审犯人怎会遣他来“不好,快开门”
“大人,发生了何事?”
“快”
狱卒手忙脚乱地开了牢门随着狱官一同入了牢房
“大人,犯人还在呢”
狱官对着背身的林玄喊道:“喂,柴苍”无人回应,又唤道“柴苍,转过身来”
依旧无人应答,狱官对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急忙打开紧闭的铁门上前查探
“啊”狱卒惊叫出声
“怎么了?”
“大人,他…他…死了”
大牢内瞬时乱作一团…直至小半日过去,一具罩着白布的尸体被人抬了出来,
清尘面色顿时煞白,身体不禁轻颤,半晌,木讷地对夜雨道:
“走吧”
“小姐,那具是…”夜雨此时方意识到清尘要等的人已经等不到了,想出声劝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尘心底不断抽痛,往事一幕幕出现在自己面前,阿玄,你曾问我‘清歌可愿相信阿玄?’这就是阿玄说的信任吗?你非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成全对他的忠诚吗?你非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让清歌亏欠你一生吗?忠义难全,而你却贪心的都想要对不对?阿玄,你可知道,你走了,李清歌的那五年便只剩下对南宫逸的仇恨了,你真忍心?清尘忽得眼前一黑,失了意识,夜雨急急上前:
“小姐,小姐”
宫中
南宫逸颓废地倚坐在龙案之下,一张张写了血字的薄纸散落一地
“从朕十多年前救回他兄弟二人那天起,阿玄就跟在朕身边,他是最懂朕的人,也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从未想过那么一个人,他会,他会背弃朕”南宫逸仰头痛饮一口壶中烈酒,任由酒水洒落衣衫,复道“阿泽,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酒壶被南宫逸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撞击出阵阵刺耳之音
南宫泽俯身拾起错落的纸张,每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只写了一个字,虽有笔画交叠之处,但依稀尚可辨别‘阿逸对不起,阿玄不能负你,亦不可负她”
南宫泽眉目轻舒“皇上,除了你还有谁会让林玄以命相护”
南宫逸忽然想到了李清歌,不,不可能,这世间不会再有人会让阿玄这么做,难道他会为了个死人?南宫逸眼眸瞬间浮上精明之色
“阿泽,近几日可有人找过阿玄?”
“问过茶寮小厮,昨夜确有人来过”
“谁?”
“小厮只见一个黑影便被击晕”南宫逸怒气顿起
“应该与多日前去见阿玄的那个女子有关”
“皇上,林玄已死,如今茶寮那里?”
南宫逸无力道:“派个信任的人去接手吧”
“是”
死囚被劫,次日官府出了告示,封锁城门,加强巡逻,严查乱党行踪,一时间人心惶惶。
几日后,一俊俏公子坐在闹市街口茶寮静饮,桌子依旧,椅子未变,连伙计都是热情如初,只是再也不见那盲眼说书人
“怎么不见瞎子了?”
“哎呦,你还不知道啊,死了”
“谁?瞎子死了?”
“可不就是他”
“可惜了,虽然故事说的不好,可最起码是个活人不是?”
“听说啊,那瞎子以前可是个将军”
闻声,三三两两的听众围了上来
“确实是位将军,姓林”
“可是那先皇亲封的林将军”
“就是他”
“怎么会瞎了呢?”
“这个我知道,好像是为了能见到什么人,被道士忽悠瞎的”
“啊?胡诌,他要见鬼不成”
“可不就是见鬼,还去庙里请过见魂符呢”
一滴清泪落进俊俏公子手中茶碗,‘啪’撞出点点涟漪。
“胡诌”
“啧,还不信,是真的”
转眼再看,已不见俊俏公子,只剩一块银锭、半盏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