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上出宫的马车,清尘即刻向听荷要了一块素色娟帕,将唇畔嫣红抹净,瞬间艳丽妖色便被出尘之气所代
“小姐,这是?”
“车上可有斗篷?”
“有,天气渐凉,车上常备着”清尘挑了一件墨色锦线绣边儿的斗篷罩在身上,撑起外帽盖过头顶
“听荷,到了无忧居,穿上那件红色的斗篷,遮住面部再下车”
“小姐不回府吗?”
“嗯,我们刚从宫里出来,很多人正暗里盯着这辆马车,所以它必须回无忧居”
“听荷明白”
清尘扬声高喊“听荷,交代你买的东西现在就去吧,此处距东街近些,快去快回”
听荷会意,接道“是,小姐,听荷这就去”
马车缓缓停下,清尘压低斗帽,利落跳下马车,顺手拉了一把立于车旁的夜风,没入人流。
行至一简陋私塾门口,夜风仰头看了看匾额上的两个大字‘不才’
“小姐,这不才还开什么私塾?”
“私塾无才,人有才”
夜风似懂非懂倒也不再多问,正打扫院子的仆人小哥见外来了生人,高声询问:“你们找谁?”
斗篷帽子极大,遮了清尘半张容颜。半晌,墨色斗篷下响起清冷的女声
“裴公子身在何处?”
“你是来寻先生的?”
“正是”
“先生正在授课,不方便见客”
他若真能安心传道授业,也是难为他了“多谢”
说完,清尘立在门外不进不离,小哥深思片刻开口道:
“二位不如进院中稍坐片刻,先生也快下课了”
清尘这才迈进院子“叨扰了”
“不碍,这几年先生过得着实枯燥些,难得有个姑娘来寻他”
小哥明显是误会了清尘的来意,夜风看了看清尘,又看了看扫地窃笑之人,面色顿变,沐小姐可是自己主子将来要娶的夫人,怎么被这小哥三言两语说成跟别人两情相悦了?
“我家小姐可不是……”
“你们是什么人?”
温润的男声自身后轻启,清尘嘴角微勾
“自是来寻公子之人”夜风寻声望去,见一身长八尺,气宇不俗的青衫公子独立长廊木阶之上。夜风出神之际,十几个八九岁大的孩童冲出学堂,对着立在院中之人接连鞠躬拜辞
“先生再见”
“先生再见”
“去吧,记得回去温习课业”
“是”
回身看向清尘:“进来说吧”
二人跟在那人身后,随他一同进了书房
“姑娘方才所言何意?”
“自是可惜公子一身抱负,却淹没于小小私塾之中”
“哈哈,淹没?私塾有何不好?教书育人,安然自得”
“公子若真甘心如此,也不会为私塾提名为不才”
“姑娘怕是想多了,裴某不才,故此只能做个教书先生”
“我怎么觉得,公子想说的是怀才不遇,壮志未酬呢?”
“你……究竟知道多少?”
清尘狡黠一笑“公子不如先听个故事,早年高门裴家,有女入宫,一朝封后,荣耀满门,后得一子,排行老三,自此裴家根基深种,权倾朝野。不想帝位未传,裴后早丧,帝子众多,久未立储,三子急,暗结势力,与皇四子明争暗斗,不料牵出震惊一时的贪腐大案,帝怒,严惩一干人等,三子自觉此事一出必与皇位无望,隧趁边关征战、守城松懈之际,起兵谋反,败,三子举剑自尽于金殿之上。此事裴家亦牵涉其中,虽未直接参与谋反,却落得知情不报之名,帝未赶尽杀绝,罢免裴家官阶,责令裴家世代子孙永不得入朝为官,裴氏主家自知愧对列祖列宗,一病不起,月余郁郁而终,裴家自此没于朝野。只可惜裴后之侄裴书琰,饱读诗书,文武双全,年方十九高中状元,弱冠之年即入司国子监,却终因家族所累,退出官场。”
听故事的人突然轻笑出声:“姑娘的故事说的真好”
“公子有何高见?”
“活着实属不易,何来妄想?”
“四年了,书琰,你明知自己志不在此”
裴书琰面上毫无波澜,仿佛自始至终他都是个听客
“姑娘是明白人,恕在下直言,早年书琰却有不甘,几经日月更替、星月交辉,忽有一日,豁然开朗,国子监如何?私塾又如何?于书琰而言有何不同?少了官场名利之争,教书育人来得更加自得”
清尘不禁嗤笑出声“书琰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姑娘的话又让人听不明白了”
“其实,早在书琰十八岁时便中过状元吧?”
裴书琰眉色顿惊,此事应无外人知晓,她从何得知?难道是他说的?“你怎会?”
清尘莞尔一笑“书琰说的没错,将一个志在疆场的武官逼上从文之路,不论日后是在国子监或是守在小小的私塾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裴家只有裴书琰这个独孙,自是不舍放其流落疆场,况且要延续裴家的荣光,必须出一文官活跃于朝野,于情于理裴源都不会同意裴书琰从武。裴书琰虽是文武全才,却性格温润,不懂反抗,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瞒着裴家以王炎之名考中武状元,放榜之日武状元消失,恒月上下无处寻觅。清尘之所以洞悉内情,源于林青当年奉南宫逸之命参加了那次武举,却最终败在裴书琰之手,仅中武榜眼,次年,林青受封将军之日,于殿前识出裴书琰,后来南宫逸得知此事惊叹不已,文武双状元竟能同为一人,可碍于裴家与三皇子的关系,不得不忍痛放弃这枚大棋。
“姑娘太让书琰震惊了,我想,接下来姑娘该表明来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