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落,躲到西山之后,如少女般露出芳颜稍许。沐浴一片霞光,五人一行缓缓向前方山村去。
一路上警惕心断不能松懈,还要数十日才能到达吴越,一路上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徐嫣然好似话匣子大开,跟胡蝶有说有笑,夏朗和刘知远也时不时插两句。不过她俩讲的大多都是女儿家的私话,两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多讲,也不好多听,不觉中渐渐跟她俩拉开距离。
几人也知晓,徐嫣然或许是不愿在丹儿面前流露伤悲之情,也怕影响到丹儿,不过如此行事,倒是让徐嫣然心情大好,一扫阴霾。众人在乡野道路上走了一段时间,前方便遇到一拐弯处。
刘知远勒住马匹,回身向徐嫣然一拜,“夫人,待过了这转弯处,便能看到那村庄了,我已大略查验过,村庄里并无官府驻军,也无民兵,且最近的县城还远的很,不碍事。”徐嫣然扭过头,微微颌首。刘知远躬身,唤了声得令,又催着坐骑领着众人继续前行。
待到几人走过弯处,便见到前方一岔路,一路续上官道,向南境去,另一岔路则是过一石板桥,对岸便是村庄。这时天色见晚,五人奔走多日,身上除了一些银两和几件皇家之物,已没有可食之物。
徐嫣然等人看到村庄里升起的炊烟,知晓农户这会功夫都应该回了家,有了饭食。刘知远看出众人又疲又乏,说声:“夫人,我等今晚可在这村庄找户人家投宿。且夫人大可放心,无论何事,我等护夫人周全。”胡蝶二人向徐嫣然一拜,同声道:”夫人放心,我等保夫人平安。”徐嫣然掩面一笑:“你等无需如此,出宫多日,我已知晓你等本事,且只要丹儿平安就好,万事无妨。”众人听闻徐嫣然此言,心中舒了一口气,随即引着徐嫣然母子二人进了村。
行至村中,村中只有十几户人家,或是因月余不见外人来到,此刻呆在村中的农户纷纷出了家门来看是何人来到。有几名刚从田中回来的青壮年,瞄了一眼几人,不再多看进了在家门,把手中农具放好,又出门提起水缸盖口,舀了一瓢,猛饮一口甘泉。几人奔波多日,也有些疲了。刘知远下马,寻了户人家,对着屋中唤了一声。屋中出来一名老妪,刘知远向老人家问了声好,两人在屋外商议一番,徐嫣然几人在远一点的地方呆着,看着刘知远。
似乎是讲成投宿之事,刘知远面色尚可,走到徐嫣然面前,躬身一拜:“夫人,已于那老妪说定,一两银子,容我等在她家呆一晚。”徐嫣然闻言莞尔一笑,“辛苦刘大人了。”刘知远忙躬身道:“不敢。”说罢,牵着徐嫣然得马屁走向老妪的住处。
等到了老妪的住处,胡蝶两人下马,胡蝶赶忙走到徐嫣然马下,护徐嫣然下马。徐嫣然见胡蝶如此,谢了一声。这时老妪带着老伴出门迎接几人,见徐嫣然手中抱着丹儿,不觉笑逐颜开,赶忙上前,想抱抱丹儿。
徐嫣然见老妪面色友善,又不忍拂了老人家的面子,轻轻将丹儿送到了老妪手中,双眼也有一丝不舍和宠溺。侍卫三人万不敢松懈,虽信村中民风淳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时刻盯紧丹儿,以防万一。老妪怀抱着丹儿,心中喜意顿起,像看着自家孩儿一般,她老伴也上前,面带喜色,扶着老妪双肩,一齐逗丹儿。丹儿也没有变了神色,一如之前沉在香甜的梦中,肥肥的小手不时动一动,回应老人的挑逗。
徐嫣然看向丹儿得眼神充满了宠溺,看着丹儿在睡梦中小嘴巴发出的吧唧声,似乎是人间最美的妙音。徐嫣然上前轻拢老妪臂膀,道了声叨扰,“我等见天色已晚,无奈叨扰老人家,还望见谅。”两位老人家脸上带笑,回了声:“姑娘不必如此,我俩见小儿可爱,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打扰。”
徐嫣然闻言,面带笑意,向老人家说了声多谢,老妪看了众人还站在屋内,急忙催促老伴, “赶紧招呼几位,准备些茶水。”说罢赶他去。不曾想惊醒丹儿,丹儿欲哭,老妪赶忙稳住丹儿,徐嫣然还想接回丹儿,却不曾想老妪几番动作,丹儿便止了哭意,笑出声来,不由松了一口气。老妪陪着丹儿玩耍,后扭头看向几人,略带歉意道:“各位见谅,我和我老伴见乳儿欣喜,忘了招待各位,见谅。”徐嫣然四人,摆摆手,表示无碍。
胡蝶也叫夏朗去找几张椅子方便众人人坐下,又问了问老妪:“老人家,此村落居于何处,又名何村?”
“此村唤作王家村,我等村名皆为王姓。地处何处我不知晓,但我等知晓顺官道南下有一县城,唤作南溪县。”老妪回了胡蝶的话,见几人没有继续问,又低头去照拂丹儿。
听闻老人言语,胡蝶和刘知远二人心中知晓几分,谢过老人家。”南溪县”此县不大,但地处中域和南境交界处,地势略显,为一处南境官运重地。刘知远几人不曾想竟行至此处,无奈走时匆忙,未从皇宫取出全境地图,只能凭自己平日所闻所见,一路南行。徐嫣然自出生便极少离开上京,几次外出不过随家人看望远亲,也从未出过中域,疑惑道:“这南溪城又是何处。”胡蝶赶忙解释道:“南溪县,此县位于南境徽西大省和中域交界之处,为我朝官运重地。”
徐嫣然听闻官运重地,不由心惊,问刘知远:“刘大人,若是近旁有官运重地,岂不是会有驻军。”刘知远听言,回道:“夫人不必担心,据我等了解,南溪并无驻军,乃是当地官绅自行组建私兵,只为城防,不会出城四处巡查。”听刘知远这般回答,徐嫣然悬着的心又稍稍放下了。
夏朗也从屋外回来,手中提着五六张板凳,不好意思的说道:“夫人,我寻了一番,只有几张板凳,稍加修理,应该可以坐。”徐嫣然道了声无碍,胡蝶取了抹布擦拭一番,几人便坐了下来。
王婆也同几人围坐在屋中小桌旁,阿公也端着热茶回来。夏朗见阿公劳碌,赶忙接下,阿公见年轻人如此,心中一喜,转身取了几个碗碟。夏朗见状赶忙拿过碗碟分发给众人,挑出品相最好的给了徐嫣然。徐嫣然接过,自行倒了半盏热茶,少饮一口,端坐于座上。胡蝶心思又起,向阿公拉家常,夏朗也时不时插一两句,刘知远自觉到屋外院后查验,以防万一。
胡蝶和阿公聊了少顷,关系竟熟络了几分,知晓阿公还有小女陪女婿下地,可能稍远,再过一会就会回家,等到那时便可开饭。徐嫣然虽腹中有了饿意,但并不心急,告诉阿公,她们几人可以等待。这样,胡蝶更是和阿公聊的更为欢畅。
过了一会,天色已经黑了,顿时屋外有一阵脚步声传来,阿公自认是自家儿女回来,便起身出门迎接。刘知远闻声从后院走出,稍加警戒。不一会,阿公领着三人进屋,正是王阿公家的女儿和夫婿,还有他们几岁的孩儿,几人便松了几分。徐嫣然见王家小姑娘可爱,几岁的小孩子这般年龄,更是活泼可爱,跑到徐嫣然身侧想看看王婆怀中的小公子。王婆见孙女心喜,看向徐嫣然,徐嫣然思考一番,点头默许,王婆便弯腰抱丹儿给小姑娘看,两人一起玩耍。
阿公家女儿远比夫婿要有见识,见几人气质不凡,谈吐异于常人,赶忙问好,徐嫣然回礼,问了声女孩的姓名。那女子回道:“我家小女姓王名嫣,”又指了指夫婿,“这是我夫婿李民,外乡人,妾身王丽。”说罢王丽使劲一掐夫婿,李民赶忙敬礼。徐嫣然见夫妻二人这般,微微一笑,说道:“嫣字,这正好跟我同名,似是有缘。”说完从腕上取下一玉镯,通体透白,在屋内微弱的蜡烛光下显得异常光洁。徐嫣然顺手带在小女孩的手上,女孩不知此物贵重,扑回母亲的怀中,十分欢喜的向母亲炫耀。
王丽也是有几分见识,知道此物贵重,然徐嫣然这般轻易送出,知晓几分来历,躬身道:“谢夫人赠礼。”也拉着丈夫向徐嫣然一拜。王婆和王公见徐嫣然这般,不由心惊,知晓这一行说不定是来于上京哪个大户人家,顿时对徐嫣然一行人多了几分敬意。
徐嫣然摆手道:“不过玩物,孩子喜欢就好。”这时王公突然一言,“夫人,不知乳儿可有姓名。”王婆听言觉得不妥,拉住阿公,向徐嫣然致歉。
徐嫣然坐在阿婆旁边,伸手轻轻拉住王婆,说道:“无妨,本丹儿名字本想他父亲来取名,现在他不在。不如就让王公替他为丹儿取名,也是一桩美事。”王公闻言说道:“不是老夫吹嘘,虽我王家世代农耕,但我年轻时出门远行,也曾考取功名,乃是我朝明仁帝十年的举人。”刘知远等人听言不由震惊,未曾想这般小村庄竟有明仁帝时的举人,不由对阿公尊敬几分。王婆见阿公这般,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回了这山沟沟里种地。”阿公面色一红,急道;“妇道人家,见识短,我不过是不愿沾染官场气息罢了。”见众人看着自己,有些自嘲,不由捋捋长须,佯装镇定,众人觉得王公此举有些逗笑,但又不想笑出,都忍住了笑意。
然胡蝶大大咧咧,不多会便忍不住忍不住扑哧一笑,众人也不再忍着,淡淡一笑。王公也不再佯装,随众人笑出声来。
李民突然插了句,说:“看今夜天象,不多时就会有一场雨。”徐嫣然闻言,问道:“为何?”
李民顿时支支吾吾,不敢言语,王丽也是一个白眼,向着徐嫣然应了句“天机不可泄露~”,话音怪怪的,众人知晓王丽应是在嘲弄李民,又是一阵讪笑。徐嫣然笑说:“李民和王公爷俩还真是如出一辙”,两人都听了徐嫣然的话,互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多时,有雨点落地,没过多久,雨声渐大,众人不由佩服李民,李民脸上也泛起一阵红晕。
王婆把丹儿送回徐嫣然手中,唤了王丽一声,去了厨房为众人取热好的饭菜和碗筷。李民也进院取了几张凳子,给母女两人坐。徐嫣然不解,问道:“李民大哥多拿几张凳子来,与我等同座。”王公见李民不敢回话,说道:“这李民啊,平日就喜欢坐在屋檐下观星,姑娘别见笑。”
徐嫣然听闻不由心疑,但不再多问。众人围坐在桌旁,不多言语。只有王嫣在挑逗丹儿,两个小活宝你来我往,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王老爷子目光炬炬,神色一边,耳边雨声渐起,正色道:“危楼红墙何须恋,鸿雁不归,远山近水留得伊人不去。”徐嫣然闻言面色一变,刘知远等人不由将手放到佩剑之上,静观其变。
王公似乎对一切都不曾看见,李民一个人坐在屋外观雨。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厨房有叮叮响动,王公沉吟一声,说道:“既然李夫人同意,那老夫欲给小公子许一字—然。”李民闻言,回看了一眼屋内,笑了一声。
徐嫣然心中不解,忙问王公为何,王公轻抚白须,笑着解释道:“不过是为了与我这孙女凑成嫣然一词,正对夫人之名,并无他意。”徐嫣然闻言,不由莞尔,轻掩红唇,说道:“然字,尚可,谢王公美意,我儿自今日起,名然。”
王公闻言,猛地起身向徐嫣然一拜,目光如炬问道:“李夫人,不知道夫人可否允然公子与我这孙女子定一童亲。”,说完抬头审视着徐嫣然,眼中有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