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中乍喜岚气灭,谓逢山阴晴后雪。回溪碧流寂无喧,又如秦人月下窥花源。
琴音悠远,跃入人耳是那般的特别,委婉缠绵,是那种回旋往复的缠绵,有点心痛;不如古筝响亮轻快,但却平和沉稳,有一种往心里去的吟哦;也不像琵琶那么锋芒毕露,大珠小珠落玉盘式的直接了然。
姬芸音十指翻转,撩拨,泛音的轻灵清越,散音的沉着浑厚,按音的或舒缓或激越或宁重,勾勒成一幅仙乐,众人沉醉在琴音中不能自拔,如入仙境,聆听仙乐。
过了许久,琴音渐弱,众人从仙境中慢慢醒来,姬芸音收住十指,起身向众人微微颌首,笑颜如花。
楚王轻轻点头,脸上不悲不喜,嘴角微微上扬,轻拍双手,道:“美妙。”
说罢,一众随从赶忙附和楚王,脸上满是谄媚之色,不住的称赞姬芸音琴技高超,更有几人还调笑姬芸音,望她再抚琴一曲。
姬芸音以袖拂面,浅笑一声,似被众人的一众夸奖喜到。楚王回头冲一众笑了一声,道:“你等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这妹妹若不是见有人来了,又怎么会如此?”说着,眼睛冲着李卓多看了几眼。
一众随从也顺着楚王的目光看向李卓,李卓有些不明所以。众人回忆了姬芸音与平时相比略显怪异的举动,有多看了几眼李卓,众人长长的‘喔’了一声,看向李卓的眼神多了几分玩笑之色。
李卓弄的一头雾水,不明白究竟何事,便向楚王请教。
楚王回头正对上自家妹妹面带凶光,知晓自己有多说话了,以手拂面,似是拂去额头的汗珠。又赶忙向李卓告罪一声,道:“李兄无事,不过是玩笑罢了。”说罢笑了出来,声音爽朗,惹得姬芸音神色又变,娇嗔一声,声音里满是小女子的羞怯之音。
众人见姬芸音脸色怪异,哄笑作一团,李卓不知为何,看了姬芸音一眼,只好掩面轻笑一声,姬芸音见这般情形,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嫣然几人在房中听了姬芸音的琴音,也都觉得甚似仙籁,只道人间难得几回闻。又听得屋外众人哄笑姬芸音一人,刘知远几人不知为何,纷纷沉思。
徐嫣然思索了一番,楚王从徽西请自己来了郢城,又想了这几日姬芸音陪自己的日子,四下看看这香阁,满是女子的气息,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小小的三间房屋,一明两暗,回廊曲折,翠竹掩映,婆娑玉立,石子漫路,小溪潺潺,绕阶缘房,这般场景若是让外人见了,必要惊叹这沐风楼的瑰丽,竟有此鬼斧神工。整个三楼过半都做了姬芸音的香阁,阁内绮丽之景处处,就徐嫣然呆的这处,不过一角而已。不由感叹,自己已离了皇宫许久,或是半生都不会再有这般的享受,向着,低头又看看丹儿,满是宠溺之色。
众人和谐的氛围被一人重重的上楼声打断,楚王听着来人重重的步子,眉头愈紧,面色有些不善,身后一众随从也看到了主子的不喜,都走向楼阶处看来人是谁。
有人道:“凌空高耸的朱红殿柱,绚丽巨大的匾额楹联。”众人闻言,都不知是何意。李卓听声,知晓是王闯来了,却不曾想王闯有此本事,说出这般言语。
又听到:“沐风楼坐西朝东,五层楼阁楼阁,下三层呈朱红色,上三层呈淡绿色,色调典雅。雕栏玉柱,亭台楼阁,一派神气,朴实逼真,形态自若。王闯的身形渐渐露出,脸上神色奇怪。
楚王听了来人的言语,收了脸上的不喜之色,道:“将军竟有如此才情,不错不错。”说着,挥手叫回了自己的随从。但那一众人脸色却也是极为古怪,然而楚王却没有过多留意。
王闯大半身形露出,轻声道:“若是日出之时,晨雾缭绕亭阁,这沐风楼在江边时隐时现,更是一番美景。”说罢,王闯抬头看了眼楼顶,发出一声感慨。
楚王向王闯一拜,言道:“阁下有话不妨直说。”说完抬头,双眼如炬,紧紧盯着王闯,一众随从也变了神色,从身上摸出了御敌之器,看向王闯。
李卓有些起疑,暗自觉得王闯有些奇怪,手也不由扶到了自己佩剑之上,冷眼看着王闯。
王闯身后走出一人,道:“不得不说,着沐风楼,翘角飞檐,屋顶上的琉璃瓦,在星辉月影折射下,闪着莹莹碎光,恢弘大气,飞檐青瓦,脊上琉璃群兽,栋柱油漆彩画。”说罢,向楚王一拜,道:“好久不见。”
楚王见了来人,面色一冷,冷哼一声,道:“确实,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右相,楚王心中有些疑惑,又看了看右相背后的王闯,不明白这王闯身为燕云节度使,位高权重,在右相面前竟不敢言语,想着,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向右相回了一拜。
右相向前多走几步,到了李卓面前,看了李卓一眼,微微躬身,问了声好。
刘知远等人听着门外竟有了右相的声音,疑惑之下到了屋门,门开了一丝缝隙,查看一番,竟真是右相,不由心惊,差点喊出声,几人稳住,赶忙告知徐嫣然,徐嫣然听后,脸色大变,但又很快稳住神色,轻声道:“右相或许不知我等在此,淡定。”刘知远等人听后,也只能轻叹一声,静观其变。
李卓起身回礼,打量右相一番,只见右相身着一袭玄色官服,衣领处绣着赤火之纹,衣领直到耳下,从中间分开,银丝串联而成的细链在领间穿梭,露出里面层叠的衣衫,同色锦缎系于外袍之上,赤红的绶带缀着同色的玛瑙,走起路轻轻地晃荡着,罗袖微垂,竟还是那身西秦相服,不由冷笑一声,道:“右相果然是念旧之人,还穿着这身官服。”言语中多了几分讥讽之色,脸色甚是不恭。
右相斯没有看到,依旧是笑颜对着众人,道:“在下来这沐风楼,没有扰了诸位的雅兴吧。”
姬芸音见王闯来本就有些不悦,此时见右相来了,哥哥的脸色大变,心里一心想为哥哥出头,道:“确实。。”话音未落,楚王后退几步,到了姬芸音身旁,捂住姬芸音的嘴,向右相欠身道:“小孩子不知深浅,还望右相见谅。”
右相剑眉微竖,轻声道:“无妨,”又看了眼姬芸音,“还请楚王教好自己的妹妹,小心祸从口出。。”说罢,转身下楼,路上看了王闯一眼,王闯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拳头一握,也随着右相下楼去了。
刘知远向徐嫣然回禀,道右相已下了楼,徐嫣然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低头轻抚丹儿面庞,轻轻笑了一声。
李卓见王闯随着右相离去,登时不能接受,心中万念俱灰,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却稳不住心神,在椅子上几次起身,仍是无法接受,几欲崩溃。
楚王见李卓神情沮丧,走到李卓身旁,稳住李卓身形,李卓抬头看了楚王一眼,只听楚王正色道:“切勿轻信旁人。”说完,命一众随从,道:“领千骑,送徐夫人去吴越。”一众随从虽不知为何,依旧领命,四散而去。
李卓见楚王送徐嫣然去了吴越,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问道:“为何?”
楚王仰头,长叹一声,道:“谁叫那李觉对我有恩。”说完,回头对着李卓笑了一声,见李卓面带疑惑之色,道:“李兄心有疑虑也无妨,八王议政过几日才开。”说着,回身看向徐嫣然在的香阁,“在此之前,送她母子二人去吴越才最为要紧。”李卓轻轻点头。
徐嫣然不知为何,香阁突然开了一扇暗门,有数十名军士默不作声,引着徐嫣然出了香阁,等徐嫣然抱着丹儿下了楼,已是到了楚江的那边,映入眼帘的是千骑,不由心惊。
之前被楚王叫做‘四儿’的人,坐在马上向徐嫣然一拜,道:“夫人,我家王爷命我等送您去吴越。”说完,手一挥,唤了一驾马车,徐嫣然惊疑不定,但无奈上了马车,刘知远三人向四儿寻了三匹马,护在徐嫣然马车旁。
四儿见徐嫣然入了马车,便命千骑开拔。
徐嫣然撩起帘子,看了沐风楼一眼,暗道:“安好。”帘子又被轻轻放下,渐渐没入了一片芦苇荡中,没了踪影。
李卓在三楼之上,看着徐嫣然一行人不见了踪影,暗道一路平安。又回身向楚王行了大礼,道:“谢楚王。”楚王赶忙扶起李卓,两人四目相对,没有言语。
姬芸音见两人这般看着互不言语,心中有些醋意,上前拉开两人,道:“你两人又没那龙阳之好,快别看了。”
李卓和楚王也觉得有些不妥,尴尬的互相看了一眼,笑出声来。
右相立在江边柳堤,看着徐嫣然远去,没有言语。立在右相身后的王闯道:“大人。”右相轻轻点头,示意王闯继续说,王闯道:“为何不拦住徐嫣然,她和我那叔叔,可。。。”
右相抬手止住了王闯的话,浅笑一声,依旧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