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总是很快,无论秦母与秦相有多么不舍,无论秦华宇有多么不乐意,华晟还是要准备出发了。
相比秦相的情绪内敛,秦母双眼都是发红的,满脸的不放心和依依不舍藏都藏不住;想必与秦相的淡定,秦华宇这个哥哥俨然一副不舍儿行千里的父亲模样,焦躁都摆在了脸上。
方青胥临时出了京都,没能来送行。
同一辆马车,华晟要跟易辛坐同一辆马车出京都。
秦华宇全程黑脸,秦相虽然不动声色,面上到底充满了无奈。
出京本是低调之举,背着人偷偷暗访,总不好弄两辆大马车招摇过市。
这两马车小小的,灰黑色主色调,看起来不起眼。
秦相的谋士之一李丰同随行,骑着马儿在边上一脸悠闲出游的表情。四十多岁的大叔,一身粗布衣裳,头发皆束在头顶,看起来倒很精神。
易家一个送行的都没有,易辛带着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只两个人,迈着方步走到约定好的偏街,与秦相几人行礼问好,一副好整以暇的淡定模样。
秦相一家倒显得太过放不开。
华晟脸上有点红,总觉得这样一比,自己格外矫情。
不管多么依依不舍,总要道别。
秦相没有多说什么,该说的话,这几日也都说过了。
倒是秦华宇又叮嘱了几句,随即才跟着秦相上了秦家的马车。
马车驶离时,秦母还时不时在马车车窗处,掀起帘子去看华晟。
华晟便站在灰黑色木质马车边,挺直背脊,朝着母亲的方向微笑着,目送着。
待那马车转过弯,看不见了,华晟才收起笑容,扭头对易辛道:“我们也出发吧,易大哥。”
华晟这次没有带甘松出门,带了两个新‘书童’,苏木和麦冬。是家里人寻来的有很深功夫底子的少女,扮了男装跟着华晟,一路负责照顾和保护她。
两个书童跟易辛带的书童一起,坐在马车前缘,或者马车后垣上,随着马车的前行晃荡着双腿,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街景。
华晟坐在马车上,她和易辛各安一隅,马车内两边各有铺的厚实的软垫在座位上,困了便可以直接躺下休息。
“秦大人和秦夫人倒很疼你。”易辛整理了下手边带着的东西,便抬起头问华晟,显得很有闲聊的兴致。
华晟却有点疲倦的样子,“那是当然,大伯和伯母待我如亲生一样。”
易辛见她悻悻的,忍不住调侃,“怎么?害怕吗?”
华晟摇头,第一次出门,刚才看着母亲担心的眼神,她心里突然有点离乡的别愁。
兴奋的情绪夹杂着离愁,让华晟有些茫然,她伸手支腮,微微挑开一点马车门帘,看到窗外的景象。
入秋后,草场逐渐发黄,马车窗外的风景不算很好看,有鸟儿飞过天际,城外有零星小屋,和行人,都显得伶仃和疲惫。
“你要不要睡上一会儿?晚些时候,我们要在官驿与林家商号的队伍会和,到时候还要一番应付。”易辛说着,指了指华晟身边的被子和枕头,示意她睡一下。
华晟却摇了摇头,虽然努力适应自己是个‘男孩子’这样的身份,可要她在易辛面前熟睡,她还是做不到的。
易辛轻轻一笑,似乎对她的放不开很是不以为然,不过见她不想聊天,便也作罢,拿起书册读了起来。
马车轱辘辘摇晃,华晟实在困乏了,便依靠在马车壁上小憩。
不知晃悠了多久,马车速度减慢,直至停了下来。
华晟睁开眼睛,感到马车内昏暗无比,易辛正坐在对面看自己,一双星目在幽暗的马车内,微微泛着幽光,有种危险而又神秘的感觉。
“睡醒了?”易辛声音带着笑,低低的很好听,让刚睡醒还有点恍惚的华晟彷如听到梦中之音。
易辛站起身,到门边,推开门,率先下了马车,随即站在马车边,撩着帘子等华晟下车。
华晟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到驿站了。
……
下马车后,华晟很快便看到了蹲坐在驿站外围聊天说话的汉子们,穿着粗布行装,手指关节粗大,靴子沾着泥脏兮兮的,身上挂着秀了‘林’字的搭子——林家商行的行商队伍已经安顿下来了。
华晟穿过大堂时,看到商行的人还有一部分正围桌用饭,有的大声喧哗,有的朝着他们看过来。
一个穿着整洁干净的管事瞧见易辛带着华晟走进来,便忙站起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易兄弟。”那管事只喊了易辛一声‘兄弟’,暗访讲究低调,易辛和华晟跟着商行的队伍一起,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以求安全。
“邹管事。”易辛以江湖人的规矩,朝着邹管事一抱拳,显得很是大气,让本有些稚气的脸带了几分行走市井的熟稔。
华晟站在易辛身后,微微观察易辛的一举一动,都在心里默默记住。
出门前,父亲就对她说过,易辛虽然是个天才读书人,但是七窍玲珑心,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书呆子,让她出门行事多观察他的行为,多学习,少说话出头。
“这位是秦兄弟吧?”邹管事哈哈一笑,在华晟身上看了几眼,心里有些诧异,又有些不以为然——这就是秦相的侄子吗?这么年轻就被皇上点将了!可也长的太漂亮了,这一路上带着个他,可要小心着些,这样一张脸,生就是惹事的模样。
“邹管事。”华晟学着易辛的样子一抱拳,矜淡的微微一笑。
邹管事点了点头,“住处已经留好,不是上房,两间。”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几个字,易辛却也明白了。
一般出事,最危险的便是上房住客,为了保护他们,这一路定然是要跟着大伙一起,不敢稍有崭露头角,或者显示出彩和特殊的了。
“有劳。”易辛开口。
“黄生,你带着易公子和秦公子上楼先安顿下吧。”邹管事朝着楼梯一摆手,易辛点头示意,便带着华晟跟着黄生上行。
官驿里的小二和掌柜只在边上看着,这官驿里俨然邹管事说了算一般,可见此间官驿与林家很是熟悉了,很乐意于也很习惯于给他们行方便。
晚间一切被邹管事安排的井井有条,华晟和易辛虽然没有受到盛情款待,却很省力的被安排好了一切,连热水等这些,邹管事都想的很周全了。
整洁细心有条理的邹管事,给华晟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不卑不亢,温和有礼,看起来很不出色的一个普通人,却非常得力,不怪乎是林家行商的独立大管事。
夜里用温水清洗过后,华晟穿好中衣,麦冬已经铺好了被子,这是个瘦高个儿皮肤白皙,却长了满脸雀斑的年轻姑娘,很沉默,眼神看你时,会让人觉得她很羞怯。
华晟坐在椅子上,任另一个长的很强壮的黑丫头苏木给自己擦湿发。
房间里蜡烛的火苗微微的飘荡,很祥和的环境,华晟上眼睑下眼睑直打架,很是犯困了。
麦冬正铺被子,突然一摸腰间不离身的皮鞭,猛地朝着窗口冲了过去。
苏木一转身挡在了华晟身前,一手抽出匕首,烛光映在匕首上,反射出冷光。
这时,就见一个人突然推窗跳到了屋内,一身黑衣劲装,身姿挺拔,表情凶悍,长眉微立,煞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