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胥朝着华晟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小姑娘已经消失在小路尽头，看不到踪影了。
真是不小心的丫头。不过恩师也真是的，陈淮亭到府，就应该派人去知会一下华晟，不要再乱跑了，躲起来才是啊。
陈淮亭也顺着方青胥的视线往华晟消失的方向打量。
“那便是秦府的大小姐。”方青胥答，又想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陈淮亭却没有搭茬，朝着方青胥点了点头，便顾自的离开了。
方青胥皱了皱眉，又无奈摇头。
陈淮亭这个人，在朝野上下都是个特例。
情商似乎很低，偏偏不惹人讨厌，又总能立功，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都是‘他可以胜任’的自信。而对于他各种各样得罪人的行为和肆无忌惮的脾气，大家似乎又都默契的在心里认可：他就是这个脾气，并不是针对我。
于是，对于他的所有无礼，众人最终都选择两个字：算了。
顺着小道走了几步，立即有秦府下人引导着陈淮亭离开。
这秦相的府邸里，没有谁会指望秦相亲自相送。
而陈淮亭这种人，有时对于别人是否送他这件事本身，都不甚在意。
一边跟着小厮迈着大步，他一边回忆方才漫不经心一瞥所看到的女孩子。
那个就是秦初云吗？要嫁给……耀国公世子的人。
早知道是即将有如此深羁绊的人，他就应该多打量一番的。
说起来，华晟也是秦府的人，也许……这位秦初云大小姐，会跟华晟长的有几分相像呢。
不过……也说不定，秦华宇和秦华晟可就不是很像。
努力回忆秦初云的样子，只记得脖颈白皙细长，扭开脸看向另一边时，脸颊和耳朵都很白皙。
身高在女孩子中，应该算高的。
只是没看到相貌。
不过，那走路的姿势和背影，是不是跟秦华晟有些相像？
华晟这小子也未免太孱弱了些，竟会跟一个小姑娘相似，真是……不怪易辛那些人都喜欢往华晟身前蹭。
皱着眉，陈淮亭又有些暗恼，自己干嘛一直想着那个少年人。
于是，这一会儿的功夫里，陈淮亭的神色就沉了下来。
引路的小厮本就战战兢兢，在陈淮亭冷脸之下，更是吓的走路都快要顺撇摆不明白胳膊腿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的这么凶的人啊？！
……
另一边，华晟为了躲陈淮亭，一路小跑到父亲书房。
敲了敲门听到父亲的声音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秦相抬起头朝着华晟看了一眼，眼神瞬间柔和下来，眼中漾起笑意。
“陪你母亲吃过饭了？”秦相朝着华晟一招手，华晟便乖乖的走过去，坐在了父亲身边。
秦相伸手顺了顺华晟的头，眼神中有一种秦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情绪。
方青胥敲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华晟坐在秦相身边，妇女两个一派温馨的画面。
他站在门口，半晌无法动弹，似乎怕再前进一步，便会打破眼前美好的画面。
秦相见方青胥没有走进来，抬头见他站在门口盘桓不前，笑道：“怎么还不进来？”
方青胥这才礼貌行礼招呼，后进了书房关好门，随着秦相指示，坐在了桌子对面。
大书房内，弥漫着纸墨香气，华晟为父亲和方叔叔倒好茶，静静坐下看着父亲打开地图。
接下来的时间里，地图上南下可能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被方叔叔依次标注。
每一个地方可能遇到的人，父亲和方叔叔几乎了若指掌。
这里有这样一个人物，那里有这样一个官员，他们在这个地方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又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
几乎是华晟每走一段路，可能遇到的一些事情和阻碍，父亲都有所考虑，而方叔叔则帮着搜集了大量消息。
华晟第一次深切的意识到，在朝中当官，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父亲不愧为当朝相国，将朝野内外的大小官员事态，掌握到这般深度，想必是非常难的。
这要耗费多大的精力呢。
华晟认认真真的听着，努力记好，不时询问一些细节和疑问，父亲都非常耐心的与她说。
“这次你南下，我会派李丰同与你同行，辅助你南下做事和决策。同时会派人名里暗里保护你。在几个比较危险的地方，也有安排接应，所以你不用太担心。”秦相将地图上标注的所有点都介绍完毕后，补充着说道：“可即便性命安全无需担心了，这一路上颠簸劳累，冷了热了，饮食等，也会有很多非常难捱之处，你且要小心照顾自己，避免生病。”
秦相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越说越觉得深深的担忧。
女儿哪层独自出过门，更何况，这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儿，不是儿子那样，可以丢出去历练不用管的。
方青胥看了看秦相的表情，低头在地图上看了半晌，沉思道：“恩师，不如我明天请旨陪同，一路南下吧？”
秦相摇了摇头，“李丰同陪同，护卫安排妥当，也可以了，其实不需要你紧跟着去的。更何况，京城这边还有事，必须你去做才行。”
方青胥嗯了一声，见气氛沉凝，便又笑道：“论起京都这些事，我倒宁愿陪着华晟下江南，说不定还能抽些时间游玩一番。”
“要是方叔叔陪同，我就把所有事情都拜托给方叔叔，然后自己去游山玩水。”华晟也跟着笑起来。本来因为记忆路上注意事项而有些凝重的表情，也逐渐舒展。
秦相摸了摸华晟的头，“这么大了，还尽想着玩儿。”
华晟嘿嘿一笑。现在长大了，不能老往父亲怀里钻了。小时候，如果遇到父亲这样宠溺的表情，她肯定是要撒撒娇的。
“你先去陪你娘，我还有些事要跟你方叔叔说，也要找李丰同聊一聊，晚些时候，我会喊上你们一起，好好再商量一下出行事宜。你也回去准备一下，需要拿的东西，都要带好。”秦相叮嘱。
“好的。”华晟说着站起身。
方青胥看了恩师一眼，便起身送华晟到门口。
迈过门槛后，华晟回头跟他作别，方青胥低头打量华晟温煦天真的笑容，手又动了动，他忙克制住自己想要抚摸她头顶的冲动。
秦相是华晟的父亲，要摸一摸华晟的头自然可以。可他……
随着华晟一天天长大，却是不行了。
“我已经派人去查探易家的准备了，晚些时候会有密报。到时如果我不在府内，恩师也会向你说明的。我不知道是否有时间来送你，有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方青胥盯着华晟的眼睛，语气严肃。
见到华晟点头，在确定她绝对认真对待他的话后，他才继续说道：“易辛很善于伪装自己，你要一直守住理智，不要被他利用，保护好自己，时刻记得你们虽然一同南下需要互相帮持，但同样要互相防备。”
华晟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随即面色认真的再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方叔叔。”
方青胥这才释然一笑，面部表情放松的同时，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手，在华晟头顶拍了拍。
一切不过是秒余间发生的事情。
华晟只对于这样的动作，回以一个温和调皮的笑容，就像小时候曾无数次做过的样子。
方青胥点了点头，“去吧。”
华晟嗯了一声，乖巧的说了句“方叔叔再见。”便行礼离开了。
方青胥却在门口怔忪了片刻，没有人看见他攥着的拳头，更不会知道他心里因为这样控制不住的动作，而生起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