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晟一见果然是他,哼了一声就要把窗户关上。
陈淮亭却一纵身跳下来,落在她窗和假山石之间的空地上,一抬手就撑住了窗户。
他单肘撑在窗沿上,身子微微倾向屋内,朝着里面打量。
这自在顺畅的一系列动作,令华晟毫无准备。
他肩膀竟是蹭着她脸往屋子里倾呢,华晟吓的忙往边上挪了一步,先前压下去的气恼又变得更甚。
华晟正恼怒不知如何是好,陈淮亭单手在窗沿上轻撑,身子一缩一纵,转眼间竟就从窗口跳进了屋子。
她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已经站在自己房间内淡然悠闲四顾的少年,又看了看窗口,惊异的伸手在窗沿上撑了撑,却只是跳了一下,就自知自己是肯定没办法从窗口上那般轻巧的跳进跳出的。
再瞧陈淮亭,即恼怒又艳羡他的好身手,华晟便口言不逊道:“好好的门不走,偏要跳窗户。”
他却不答话,看了眼边上装行李的小箱子,和桌上的一套茶具,随即转身又往外走去。
华晟只觉得眼前这人怎么好像总是一副全世界都是他家,其他人都是他家仆人的样子呢,就见他走到门外,扭头不耐烦的问:“怎么还不出来?去吃饭了!”
华晟看了眼前少年人一派自然的模样,只觉得有些惊讶又有些新鲜:莫不是男孩子们交朋友,都是这幅样子吗?
她歪着头回忆哥哥跟他的朋友们相处的模式,觉得有点疑惑。
感受到这个人似没有恶意,华晟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问道:“这边伙食可还好吗?有什么好吃的吗?”
陈淮亭扭头斜睨了她一眼,“这里又不是侯府豪门,恐怕容不得挑食。”
华晟走在后面,吐了吐舌,想着又想要自由,又想要吃好喝好,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
两个人走在前面,甘松在后面锁门拎东西,待走过假山石,便到了华晟隔壁房间门口。里面的人正推门而出,华晟回头间,就对上一个眉高眼细的少年,相貌虽然不出众,神色间却很是矜贵。
那人先是朝着华晟看了一眼,神色却是淡淡的,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待他看到走在前面的陈淮亭,这才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陈淮亭却也是淡淡的微笑回应,两个人丝毫互相认识,却又都相互忌惮。
见陈淮亭丝毫要介绍一下的样子都没有,华晟便只是侧身与眉高眼细的少年擦身而过,追上陈淮亭后便不再回头。
待绕过回廊走的稍微远了些,华晟才问道:“那个人是谁?看起来倒像是个大家少爷。”
“你之前还说不愿意看这个人打架的热闹呢。”陈淮亭昂首阔步走在前面,漫不经心答道。
“莫不是黄方?”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听说是个人高马大的少年郎,刚才瞧着怎么普普通通的身材。
“另一个。”陈淮亭的声音低低的,在少年人中算是很浑厚的一把嗓子。
“乔为岭?”吏部侍郎家的那位啊。华晟歪着头想了想,几年前她跟着家里人串门,应该是见过的,不过她交往过的都是大家闺秀,对父亲同僚家里的儿郎们反没什么接触。
只是她却记得乔为岭的父亲乔奇,去年赈灾时出了一场大事,吏部的几位大人曾经到家里来与父亲商议大事,那时候她曾在府里见过乔大人,是位面带微笑的和善大叔,没想到他儿子竟然是那样一副少言自持少年老成的模样。
想到严肃的儿子和温和爱笑的父亲相处时模样,华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偷笑什么呢,像个猴子。”陈淮亭扭头时正巧逮到她的笑容,小童模样的华晟,笑起来眉眼弯弯,本就灿亮的眸子更水润闪光,竟比平时更好看耀眼了。
华晟听了他呛自己,本想反斥回去,此刻想到那画面好笑,便也没恼他,只答道:“你可见过乔为岭的爹爹乔大人吗?我见过一次,乔大人笑眯眯的一副和善模样,说两句话就要逗趣一句,很是可亲,可他这个儿子却是那样一副脸孔,好像随时都准备着跟你讲讲大道理似的。你说他父子俩相处是什么模样?我怎么想象不出乔大人训斥儿子好好读书的画面,反而总忍不住想到乔为岭对父亲讲大道理的样子呢,哈哈。”
说着便捂嘴笑了起来,越想越觉着有趣。
陈淮亭歪着头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下,扭头再看华晟窃笑模样,眼睛弯弯的只长睫毛颤动。他心里被抓了两下,有点儿心惊肉跳的感觉,奇怪。
伸手在华晟头上推了一下,“你还是少笑为妙,像个小姑娘似的,让同窗看到,不免要嘲笑你。你瞧瞧人家笑起来都是仰头朗笑,你这样子莫不是从小在后宅里长大,叫娘婶们给带出了一身的胭脂气。”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好心给你讲趣事,你居然还反过来讽刺我。”华晟被他一说,倒不好笑了,心里一紧只怕被识破,想到自己方才捂嘴笑的姿态的确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心便漏跳了一拍,她还记得爹的嘱咐,无论如何不能让人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不然不仅仅是自己名声扫地,只怕还会触怒耀国公以致触怒皇上。
一路上两个人行往食堂方向,大多数人并不认识华晟是谁,但由于她相貌太过出众,以至于路过之人都不免多看几眼。
有的想过来打招呼,看见陈淮亭后,却都退缩了。
华晟发现,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认识陈淮亭,每个人看见他都会主动朝着陈淮亭点头示意,有的还会客气的唤一声‘陈大人’。
陈淮亭多半礼貌回应,却是不冷不热的一张脸空。
华晟这才仔细打量陈淮亭,心想这个人大概是新铃卫的小卫长之类。
陈淮亭实在腿长,走路又快,华晟要小跑步跟着才行,好几次她想干脆不跟着他一起,自己走去吃饭好了。
左右他们也不熟,她又何必非跟着他结伴吃饭。
但每次她放慢速度,他都会回头朝着她盯过来,那眼神压迫感十足,还很理直气壮。
华晟只觉得陈淮亭此人很是有股怪脾气,她明明跟他只有一面之源,这个人却怎么就摆出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来了,还跑到她房舍处非要带着她一起吃饭呢?
难不成是哥哥拜托他照顾自己?
不不不,她可不记得自家哥哥有这样一号朋友的。
更何况秦华宇可一次也没提起过陈淮亭此人。
正想着,到了食堂所在,这里人来人往更加密集起来,不少人与陈淮亭招呼,他都不言不语,只眼神示意。
找了处靠窗的桌前,陈淮亭便直接坐了过去,华晟傻傻的跟过去坐在他对面。陈淮亭也不客气,对着甘松指手画脚点菜,全当自己家的下人使唤了。
甘松倒也不惊不疑,一一记住了他要吃的菜色后,才又问过自己主子,问罢转身去了,一派淡然。
华晟皱着眉头看着陈淮亭,很想职责说那是自己的书童,不是他的,凭什么帮他点单选菜端饭?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样一说,岂不显得自己很斤斤计较。
华晟此刻才发现,面对陈淮亭这位‘大爷’,她居然没有一点儿办法了似的。
她倒是哪里让他看顺眼了,这么一下子就凑上来指手画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