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华晟知道自己竟然被委派了重任,要离开京都,去给皇上老爷工作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以后……
……
秦相府内。
秦华宇一遍一遍的往返踱步,心焦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秦相皱着眉头坐在茶几边,手里捏着茶看着长子的焦虑无状。
“裘大人到底想干嘛?他莫不是不知道最近这几个月里,易辛被卷进了怎样的泥沼中。这时候让易辛出城倒是好的,却要把我们秦家的孩子也卷进去……”秦华宇愤愤不平。
裘雨来竟然要将易辛和华晟送去查探修渠建坝款项细则,这就是层层查贪。
谁都知道,今年雨季发洪严重超出预期,必然是修渠建坝环节出问题。
去查贪的人不讨喜这是最浅层次的了,御史被杀的事情又少吗?
天高皇帝远的那些黎民小官,最是难缠,阻人财路,等同杀人父母。
让华晟去做这样的事,她还只是个小小的少女,怎么能出城?怎么能去当探查御史?怎么可以冒这样的险……
“圣旨已经下了……”坐在远处书桌后的方青胥捏着手里的圣旨,皱紧眉头,冷冷的回了这样一句。
秦华宇哼了一声,“裘雨来这个……这个……”想骂一句老匹夫,终没有出口。
“是因为裘雨来去看了华晟和刘家哥儿的射箭比试?”秦相手指点着茶杯,问了一句。
“爹,这可怎么办?华晟自小没离开过家,去国子监我已经极是担心,要一路做御史,这得吃多少苦,遇多少危险。她又是个女孩子,这……”秦华宇倒像是个父亲,比秦相还焦急。
秦相恩了一声,“皇上一直想培养年轻一代,由这一代年轻人扶持太子,总比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要好管教的多。这几年对年轻人的启用尤其严重。想来这次裘大人也是得了皇上的信号,要他选几个年轻人吧,是以才会到国子监去。正巧碰上华晟和刘舒比试,这大概就是因缘巧合,倒是易辛,反是被华晟牵扯进来的。”
“易大人那边已经同意了,着手开始准备易辛的出行。”方青胥补充道。
“易群然一直是个合时宜的人。不争权不抢势,却桃李满天下,一身美名,在这朝野上下,大概是口碑最好的清流了吧。”秦相淡笑一声,“华晟倒也不是不能以御史身份下江南,只是这不明不白的被指派,一点好处不得,可不行。”
“爹!”秦华宇惊呼一声。
连低头愁苦的方青胥都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恩师。
“皇上既然下了旨意,要让华晟不去,必须有非常难以驳斥的理由,才行。可华晟本身就是女扮男装进的国子监,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日后只怕都难行走。身份被识破,远比下江南更危险的多。”秦相淡然道。
秦华宇皱着眉头站定不语。
“圣旨难拒这样的道理,易群然自然懂得,便做出一副欣然的模样,感谢皇恩浩荡罢了。”秦相叹口气,将手里的茶杯放好,“多派几个人跟着华晟,保护华晟,你之前寻的那几个行武的丫鬟,调.教的如何了?”
“这个时候,应是可以用了。”秦华宇点头,面色虽然不好,却也没有多反驳什么。
“都扮作男儿,随着华晟下江南吧。”秦相点头,继续想着这一路可能遇到的事情。
“我会派两个暗卫随行。”方青胥补充道,脑子里已经开始物色人。
“明天就把华晟接回来吧,就说要准备出行。”秦相这里有很多话要交代。他叹口气,揉了揉眉心。倒没想到自己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儿,这些日子愿意吃苦去真的求学,坚韧懂事之外,却也还是个惹祸精。
也是不巧,她进入国子监后,几个主子正开始行动起来,一旦事起,便是一鼓作气,哪有停顿暂歇的道理。
她暂时离开京都,说不定还是好事。
但此行一路,少不得陷阱算计,也是极其凶险。
秦相又捏起茶杯挫摸,生在他这样的家庭,女娃娃竟也要担这样的危险。
……
华晟得知这个消息后,又是惊惧,又是激动。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闺阁的姑娘,国子监已经是她能想象的到最大的游乐场了。
离开京都,一路下江南?
这简直是意外的惊喜。
能如此肆意的看世界,对她来说,怎么不是意外之喜。
只是……想到自己承担的职责,这个‘御史’身份,可是人见人嫌的,随时都可能被暗杀不说,路上还要隐姓埋名,偷偷暗访,适当的时机还要表明身份执掌生杀大权。
这一切不过都是从父亲和兄长口中得知的一些故事罢了,如今,自己竟然就要去真正的体验了。
想起父兄曾经在提起暗访御史时,脸上的怜悯表情,她又有些无限担忧起来。
这实在是个危险的工作。
有多少暗访御史在路上生‘恶疾’死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上知道,向皇上举荐易辛和华晟的裘雨来知道,华晟和易辛自己也知道。
易辛比华晟先行离开国子监回家准备,离开国子监暂别的时候,易辛来到华晟房间,看见小少年正坐在桌前一派安然的读书,整个人明明已经十三岁了,却还是小小一团。
这样的小孩子,要出行南下查探库银去处,要查探修渠建坝的情况,要跟地方官绅斗法,要与地方泼皮名刀暗箭。
此次一行只怕三四个月回不来,一路不知要吃多少苦,冒多少风险……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眼前这小子哪里是吃过苦的样子……
“要不要……我与父亲说,不愿与你同行,换个更合适的人替了你吧。”易辛倒不是觉得她没能力,只是觉得这样白白嫩嫩的小人儿跟着,实在不忍也觉不合适。
华晟却皱起眉头,“易大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我是否出行南下,我大伯这边自会有所安排。”
她很是不满易辛眼中的犹疑,就好像她是个累赘似的。她有些不满的颦眉沉脸。
易辛瞧着她的样子摇了摇头,年纪轻轻不知死活。
该说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呢。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危险。”易辛皱起眉,自打被她吐槽他带着微笑面具后,在她面前,他就有些维持不住自己一贯的微笑温和了。
“当然知道。”说着,华晟举起自己正在看的书,是一本地方志,专讲从京都一路下江南,可能生的病、可能遇到的虫害、可能有的危险……
易辛微微怔愣,又有几分觉得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可爱。
这一路上,最危险的哪里是路上会遇到的这些虫、恶劣天气啊……那些叵测的人心,潜藏的箭羽危机,才是最可怕的。
她却窝在这屋子里,看这种给幼儿看的地方志。
摇了摇头,易辛又忍不住要伸手去拍拍她的头。
华晟早有准备,机敏的躲开了脑袋,一副绝不给你摸头顶的傲娇模样。
易辛心情又突然有些好,至少带着这个小子出行,不会太寂寞。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