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晟住过来时,幸亏甘松可以自由出入,把她的被褥都搬了过来。
陈淮亭的房间里,充满了他的痕迹。
他的剑,他的弓,他的鞋子衣裳一干用具……
当然包括他的被子褥子枕头。
她怎么可能直接用他的被子褥子枕头呢?
华晟想,就算他真的是个少年人,也没办法用他的被子褥子枕头还睡的香啊。
真是粗线条的人。
于是,在住进来的几天里,华晟就把陈淮亭的屋子改造的差不多了。
这天陈淮亭终于略闲下来,想起华晟,回来看看的时候,推门一进来,就发现自己的屋子居然已经面目全非了。
还有一股带点儿清香的皂角味儿——华晟刚洗完头发,甘松正站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呢。
华晟正练字,被闯进来的陈淮亭吓的在宣纸上顿了好几个墨点点。
“陈大人怎么连门也不敲?”华晟把毛笔架在笔拖上,瞪着站在门口的陈淮亭。
她这样理直气壮的质问,倒让陈淮亭有些心虚起来,想到这是自己的屋子,他哼笑一声。突然想起什么来,又快速耸起眉头,“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还敢动刀子上去打架?”简直自不量力!
华晟忆起之前自己那了小刀去刺那黑衣人,又有些胆颤的哆嗦了下。
陈淮亭见她还知道害怕,哼了一声坐在了小桌子另一边自己拎了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嘶流喝了一口热茶,感到舒心不少。
“易辛怎么样了?”华晟叹口气,托腮问道。
陈淮亭摇了摇头,“你倒还关心起他来了,可知道……”瞧着华晟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陈淮亭又没说出口。
“他没什么事,他是早知道自己必有那一劫的,只是牵连了你,实在罪大恶极。”搓了搓杯子,陈淮亭转移话题道:“前两天刑部一直想提审你,方青胥托我把你关在这里,也避免外面的麻烦。加上有人想把污水往秦相身上泼,你在外面晃荡,只怕还要有事,是以你在我这屋子里关着,是最好的。左右在这国子监里,还没人敢跟我的新铃卫动手。”
“有人想往我……我大伯身上泼脏水?可是……可是我牵连了他吗?”华晟皱眉,心焦的看着陈淮亭。
“你不用担心,这事儿跟你关系不大。要有人想拖着秦相蹚浑水,有你没你,都能找到事儿去惹一惹的,你不过是个棋子罢了。”陈淮亭说着也给华晟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喝。
华晟不知滋味的品了品茶,“我大伯不会有事吧?”
“这样的小事儿若还应付不来,秦相还做什么相国啊。”陈淮亭嗤笑出声,眼睛却在华晟脸上扫过。
平日里这小子挽着发髻尚看不出,他有这样一头乌黑顺滑的头发。
尤其黑发乌黑,小子皮肤又白皙粉透,此刻看着对比明显,显得那黑更黑,那白更白,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尤其那一双瞳子亮闪闪的圆溜溜的,眉虽带着英气,却挺秀非常。
男生女相,男生女相啊!!!!
陈淮亭眼睛在她脸上不断逡巡,竟有些挪不开似的。
再落到黑发边的如贝壳般的小小耳朵上……这小子怎么哪里都长的小小的。
陈淮亭在那边打量华晟,华晟却在想事情。
若真的只是一些小事,父亲自然应付的来,可是随着老皇帝年纪渐大,稳定时局背后的风云涌动,她也是知道的。
比如虽然皇帝立了太子,可是八王爷却一直在朝野上下暗地里笼络群臣。
加之八贤王的口碑在这几年中已有超越太子之势,而太子跋扈骄纵惯了,自受不得挑衅,也在撩拨之下做过不少错事。
最怕的就是这般,太子不立身,而王爷势大。
八王爷野心会越来越大,太子也会越来越急,老皇帝不是傻瓜,也会有他的权衡之术。
而卷在这其中的朝臣们,她爹自然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老皇帝难道不会去试探父亲吗?太子难道不会去试探父亲吗?八王爷难道不会去试探父亲吗?
若父亲真的站队了,那么祸事也就来了。
可是若不站队,要想在不站队的情况下,保全自己,可也更是难上加难。父亲该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卷在怎样的阴谋诡秘之中。
华晟眉头越锁越紧,陈淮亭看着她这模样,有些不耐烦的伸出手指在她眉心戳了戳,“你这额头怎么一天反比一天乌青的?这整日里印堂发黑可也不吉利,快些养好吧,也省的让人看了糟心。”
华晟被戳的一愣,这才揉了揉眉心反问:“刑部一直没什么动作吗?”
“刑部?”陈淮亭挑眉。
华晟咬住下唇,垂眸闭嘴,不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陈淮亭视线从她耳朵挪开,看向她的脸,扫了两眼后,沉默半晌才开口:“刑部很老实,按部就班的查案,且表现出能躲则躲的样子,这应该已经算是表态了。”
“他们不愿意参与此事。”华晟皱眉。刑部一直是八王爷的人,吏部侍郎和礼部尚书都是太子的人,太子门下自相残杀,而八王爷这时候摆出一副不参与不发言的姿态来,可是准备渔翁得利吗?
怎么总觉得不这么简单呢。
“他们表现出来不愿意参与此事的样子。”陈淮亭对她的话进行的修饰。
“你的意思是……”华晟还想继续问。
“我没有什么意思。”他想伸手在华晟头顶打一下,可看了华晟额头上的乌青,又顿手收了回来,摇头叹口气,“你一个小孩子,还是不要妄议朝堂政事吧。”
华晟却抿着唇总觉得有些慌,这几日父亲并没有要来看她,且是在知道她受伤的情况下,爹竟能忍住不亲自来探望,这实在不很正常。
若不是太忙,只怕就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
“言真哥哥,我实在有些担心我大伯,现在可方便离开国子监,回去看看吗?”华晟心里担忧的紧,只得好言相求。她瞪圆了眼睛看着陈淮亭,口中唤着他的字,软声询问。
陈淮亭万没想到被一个小娃娃这样眼巴巴的求着,怔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点了点茶杯,清了清喉咙,才开口道:“今天都这样晚了,更何况国子监除非休沐,不然哪里能随便往外跑呢?”
“我……”华晟还想继续恳求,陈淮亭却摆了摆手,“明天下午我偷偷带你出门,你悄悄回一趟相国府也就是了,晚上我再把你带回来。”
“真的吗?”华晟高兴的双眼冒光。
陈淮亭眼神在她眸子上停留好半晌,才不自在的挪开,他木讷的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一声不吭的出了门。
华晟却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愉悦情绪里,并未发现陈淮亭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