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辰沉了沉眉,抹了把额间的冷汗,心下不自觉念了几遍“鬼王”?“鬼王”?人飘落回血棺前,下意识地看了看血棺后那仍溢着尸气的山壁,确定这山壁后必有僵尸,但怀中探测僵尸的鉴铃至始至终都没有响起,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僵尸已修炼到了可以将秽息内敛让鉴铃完全察觉不到的噬魂玄尸以上级别,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在开棺救出拜千河前,那山壁另一边的僵尸不要发现自己,不然他破壁杀来,自己和拜千河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他想着想着,已将血棺上的七枚鬼头钉全取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将棺材盖一掀,抛到了水圈中。
血棺中躺着的,是一个身着素白色衣裙的少女,十八九岁模样,一头长发只在两耳处用白色布带束了两小截顺到身前腰间处,余下的全整齐地洒落在身后,被压在了背下。
释辰从未见过拜千河,也不知道拜千河长什么样,但见这少女俏脸圆润,五官精致,皮肤细腻白嫩,淡粉的唇色,细长的眉,就这样安详地睡着,要不是在棺中,真像天上临凡的仙女,美的惊人。再想拜千河与自己的大师兄牧疆曾有过婚约,想大师兄是什么眼光,自己门中十几个师姐整天围着他团团转他都没看上,而看上了拜千河,这拜千河定然是非常漂亮的人。这两下一对比,基本可以确定,棺中躺着的人,就是拜千河不错了。
释辰踏着岩石绕到棺材前,喊了几声“千河师姐”,见拜千河全没动静,知道定然是那女鬼施了什么咒,把拜千河魂魄定住了,上下仔细看了下拜千河,这才发现,拜千河合在腹上的双手,藏放在左手下的右手中指上,被一捆红线缠满了,线外还绑着一根头发,明悟道:“原来在这里。”
中指乃是周身魂气所在,不论是人是鬼,只要中指被红线缠住,魂魄就被锁住,不得而出,南疆巫术之中,有一些邪修的,便会将将死的生人中指以红线缠住,待他死后,魂魄不得而出,过了头七,意念渐消,再行法将红线松开,把魂魄拘下圈养,以供驱策。
拜千河中指被捆,加上顶上三灯灭了两盏,阳气衰弱,虽然身怀道家玄功,却也同样魂魄被拘,困在指内不得而出。释辰将发丝解下,把红线松开,在拜千河额间天心处书了一道回魂的敕令,符光落下,过了好一会,却还不见拜千河醒转,正在疑惑,子时不知到了没有,莫不是错过了时辰吗?又是奇怪又是担心间,这时拜千河忽然睁开了双眼,猛地坐了起来。
释辰被拜千河这突如其来地醒转吓了一跳,摔坐在了岩石上,吃疼地摸了摸屁股,复站起来,苦笑道:“千河师姐,你说你醒了就醒了,能不能先说一声,不要这么突然地坐起,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说着一边摸着屁股,一边看向拜千河,却见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目光凌厉,却毫无神采,像是死人睁着眼一般,不由大惊,暗道不好,正要取出符令,猛见拜千河双手突然对着自己平举了起来,血棺旁的一圈血河顿时激起十数道血柱,释辰被一股巨力吸住,身不由己地被拜千河吸去,直接跪坐在棺材里拜千河身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还由不得他高兴、害羞还是惊愕,脖子已被拜千河双手死死掐住,忙去抓拜千河的双手,却发现拜千河两臂看似柔弱,却坚如磐石,难以撼动,一阵窒息间正要转成内息,却见拜千河朱唇轻启,朝自己嘴上贴来,释辰在这危急关头生生咽了口口水,双眼睁得比拜千河还大,脑中混乱间,内息先一岔,拜千河居然通过嘴直接吸取释辰的元气。
释辰大骇,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想用法器又怕伤到拜千河的肉身,感觉着内息一丝一丝从喉间流出,往拜千河嘴中涌去,无计可施中看见,血棺后的山壁上,尸气笼罩中,那张女人的脸再一次缓缓浮现出,而这一次,还有一只手,从石壁上伸出,慢慢搭向了拜千河的肩膀。
那只手枯槁得只剩皮包着骨,皮肤呈暗灰色,骨络突兀,裹着一层厚厚的尸气,正是释辰最担心的大僵尸的尸爪。
然而,担心也没用,她终究是伸过来了。
慢慢地……慢慢地……
释辰根本就不记得今晚自己的心是第几次提到了嗓子眼,被拜千河强吻着动弹不得,看着鬼手已搭落到了拜千河肩上,轻轻地、轻轻地拍了一拍。
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噢……你们……你们……你们在干嘛?”
这是临惊泽的声音,释辰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可惜他却发不出呼喊,万分危急间只得将手在头顶上胡乱挥舞。
“那个……那个……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
临惊泽像完全没会意释辰的意思,见他将手在空中舞得是兴高采烈的,又见拜千河似捧着他的脖颈,两人动作从背后看去甚是亲密,反倒有些尴尬,正想躲开,临转身前猛地看见,拜千河的肩上,似有一只枯槁的尸手,正搭着她轻轻拍了拍,间中秽息涌动,竟浓烈的前所未见,不由大惊,边祭着剑朝释辰与拜千河扑去,便喊道:“你俩别只顾着亲热,后面有只僵尸啊。”
释辰心里那个苦,此刻真是没地方说啊,他哪里想和拜千河亲热了,全是身不由己,而本来让他惊惧的尸手,此刻居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临惊泽就是因为看到了它,才发现情况不对的。
蓝光斩落,临惊泽从后刺破长空的一剑,斩落在那只全不退避的尸手上,宝剑落处,只觉蓄满了全身真气的一剑如泥牛入海,居然没对尸手造成任何损伤,连带反震的力道都没有,一滴不剩地全被鬼手吸收了。
惊惧间想问释辰与拜千河怎还不快闪,低眼瞄落时才再发现不对,拜千河目光凶厉却全无生气,两手刚才从后看去像是搭在释辰脖间,现在才知道是在掐他,而释辰被她这样强吻着,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双眼涨红,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扒着自己,已然明白,顾不得那只尸手,一道符印点落在拜千河额间,拜千河圆睁的双目一闭,自然就松开了释辰,释辰连滚带爬地翻出棺材,从岩石上摔落到了阴河中,好不容易跃了出来,咳着连喘气道:“我的天呐,差点就要翘辫子了。”
临惊泽也跃落到了岸边,看着躺落回血棺中的拜千河,又看了看那只隐回石壁中的超强尸手,骇问道:“是什么情况,怎还有能穿墙的僵尸?”
释辰连咳着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看样子那只尸手似乎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反倒是千河师姐,不知怎么了神智居然没有清醒,还被恶鬼摄住,想吸尽我的真元。”
临惊泽戒备地看了看血棺后尸气流溢的山壁,确定那只尸手全隐了进去,才小心翼翼地踱到血棺边,见拜千河被镇邪符镇住,安然躺在棺内,苦思道:“镇邪符既然能镇住千河师妹,说明她凡识还未回归本体,肉身尚被女鬼控制,现大师兄与那女鬼还在房中缠斗,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女鬼的一缕魂念从千河师妹身上揪出,才能唤醒她。”
释辰也踱到棺边,心有余悸地瞄了眼拜千河,问道:“依临师兄之见,该如何将女鬼的魂念从千河师姐身上赶出。”
“扎鬼门。”临惊泽一字一句沉声顿道。
释辰又把心提了一提:“可这是千河师姐的肉身,一旦扎了鬼门,恐怕师姐的魂魄有损……”
临惊泽从怀里取出一卷巨大符文卷轴,边扶起拜千河肉身,边道:“为防万一,需为千河师妹进行仙术加持,现我会以敬天宝诰披满师妹的肉身,你方与她灵元交汇,她体内残存有你大量真元,正好由你,以灵犀入体,扎鬼门,驱走她体内厉鬼魂念,助她凡识回体,重归肉身。”说着将硕大的一卷敬天宝诰铺开,从拜千河脖间往下,披满全身。
宝诰铺好后,临惊泽取出一只长明烛,在拜千河身前燃起,令释辰背对着石壁坐在拜千河身后,取出一根电光闪闪的银针交给他,告诫道:“这是紫电神针,可破鬼门,你持着它将手搭在千河师妹后颈鬼门上,以真元驱动,与千河师妹内息交汇,一有感应,便将神针插落,引真元做周天循环,然后再由鬼门,尽数度出,神针一旦插落,你便不能分神,未收针前切不可松手,否则真元断开,鬼门难关,魂念会否被尽数度出不知,千河师妹的凡识却会由鬼门从本体中脱出,真正成了无主的肉身,任由厉鬼们侵占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行法期间我会为你护法,只要长明灯不灭,千河师妹的魂魄就不会有损。”
释辰看着明亮晃眼的长明灯烛火,又微转头瞄了瞄背后近在咫尺的山石壁,回想刚才那只从石壁上伸出的尸手,打了个寒颤,苦着脸道:“临师兄你可要护好了,我身后可空门大开啊。”
临惊泽也瞄了眼石壁,尴尬地笑了笑,明显底气不足:“那个……你有三清敕令与后卿遗秽之力,尸毒沾染不了你,大不了就是给抓伤,忍一忍疼,一会就过去了。”
释辰又打了个寒颤,不放心地将八卦镜挂在了背上,让临惊泽搭把手,在背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驱尸符令,才稍微有点安全感,自我安慰道:“尸天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僵尸好怕的。”
临惊泽行回到棺前,取出墨盒,拉出墨线蘸上朱墨,在地上弹了十几条红线,将血棺围得满满当当,又取出一尊神像,恭敬地呈在血棺前,面朝血河来向,在神像前用符令叠了三个小符人,以中指血开了灵智,这才向释辰道:“我这边给你加了三道防线,保证没有鬼物可以过去打扰你,你可以放心开始了。”
释辰哪真能放下心来,看着满地的红线,心里担心的是自己身后的石壁:“前面能有什么篓子,关键还在我身后啊。”
临惊泽讪讪笑道:“哎呀,山壁那边真再伸只手来,你咬咬牙顶顶就过去了,现都子时了,别耽搁了,快开始快开始。”
释辰一惊,想到刚才被自己焚灭的那只女鬼死前曾说过,子时一到,三阴就成,拜千河便没救了,现在子时到了,看血棺就还在源源不绝地吸着阴河里的血气,虽然已经起了棺盖,但毕竟拜千河还没醒转,人也在棺中,不知到底真来得及吗,当下更不敢耽搁,也再顾不得身后的危险了,忙将紫电神针架在拜千河后背脖颈下三指末处,以真元渡入拜千河体内,与自己真气两相交汇,感应之下,猛地将神针扎入鬼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