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老铁手命令道:“现在赶快爬到岩石上去!在那里,我们能找到掩护,随后我们得看情况了。”岩石块并不容易攀爬,在这样的形势逼迫下,人的能力顿时倍增了。三五秒钟后,这四个猎人就已爬上岩石,置身于它的角落、边缘和灌木后,一弯腰就消失了。从那两匹印第安马嘶鸣到现在,似乎还不到一分钟。酋长本想马上发出围歼信号,但见到一名白人把其他两人打倒,就没有发信号。因为他对看的事情一头雾水,就犹豫了。因此,那四条汉子赢得时间逃到岩石上面去了。现在子弹和箭都打不到他们,可他们却能从岩石处掌控整个空地,并向四面八方射击。
大狼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在关键时刻,这个红种人勇敢、大胆,甚至鲁莽。可是如果能够通过计谋,安全地达到目的,那他就不会赌上性命冒险行事。因此,他吹口哨把他的各队头目们召来商讨。
他们很快讨论出结果来了。林中空地边缘处发出了响亮的声音。由于空地最多宽五十步,岩石到响起声音的地方的距离只有一半,也就是说只有二十五步,每句话都可以听得很清楚。酋长站在一棵树旁喊道:“你们这些白人已经被红种人的战士们围住了,你们下来吧!”
真可笑,没有人回答。这个红种人再三重复他的话,但还是得不到回音,这时便又补充说道:“如果白人不听,我们就要杀死他们。”
老铁手接着答道:“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了红种人的战士们啦,以致他们要包围并袭击我们。”
“你们是杀了我们的人,还抢走了我们的马和狗。”
“你错了。在这里只有两个这样的强盗。他们之前来到我们这里,而当我知道他们是犹他人的敌人时,就把他们打倒了。他们没有死,会很快醒过来。如果你们想要他们,那就把他们带走!”
“你这是想要引诱我们过去,然后杀掉!”
“绝对不是。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是奥符茨·阿瓦斯,犹他人酋长。”
“我认识你。大狼智勇双全,是扬帕地区犹他人的军事首领。而这些犹他人勇敢而正直,不会让无辜者为罪人的恶行受到损害的。”
“你像个女人那样说话,你是在为自己的生命悲叹。你说自己是无辜的,是怕死。奥符茨·阿瓦斯蔑视你。你叫什么名字?大概是一条瞎眼老狗的名字吧。”
“大狼本人不正是睁眼瞎吗?他好像没看见我们的马。这些牲口难道是犹他人的吗?这其中有一头骡子,难道也是偷犹他人的吗?大狼怎能把我们看作马贼呢?你有必要仔细看看我那匹黑牡马!犹他人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牲口呢?它的特性,只有专门为伟大的阿帕奇人酋长温内图和他的朋友们饲养出来的牲口才会具有。犹他人的战士们不妨听听我的名字,看像不像是为一条狗取的。白人都叫我老铁手,而在犹他人称我为Pokaimu,也就是杀手。”
酋长没有马上作声,而是让静寂持续了几分钟。这是一种可靠的迹象:猎人的名字产生了影响。过了一会儿大狼的声音才又响起:“这个白人自称是老铁手,但我们不信。老铁手无所畏惧,可惊恐不安使你丧失了让我们瞧瞧你的勇气。”
“如果情况确实如此,那么躲起来的犹他人战士们比我还要胆怯,你同他们一块儿躲藏,害怕这仅有的四个男子。我要向你表明,我不知道是什么恐惧。你们可以瞧瞧我。”老铁手从藏匿处出来,登上岩石的最高点,慢悠悠地环视四周,那么悠闲自在、无拘无束地站在上面,就好像没有一支枪能击中他一样。
他一出现,众人顿时异口同声地大声嚷道:“他是杀手,他是杀手,毋庸置疑!”
这位西部地区男子无所畏惧地站在那里,并向酋长喊道:“你听见你的斗士们作的证词了吗?你现在相信我是真的老铁手了吧?”
“奥符茨·阿瓦斯相信。你是勇敢的。现在你在我们的射程内,我们的枪轻易就能射出去啊!”
“这事不会发生,因为犹他人的斗士们并不是残暴的人。如果你们杀害我,有人会为我的死狠狠地报复你们的。”
“我们不害怕报复!”
“但不管你们怕不怕,报复都会毫无征兆地降临到你们头上,吃掉你们。我满足过大狼你瞧瞧我的愿望了。那你为什么躲藏起来呢?是依然胆战心惊,还是把我当成一个要谋杀你的刺客?”
犹他人酋长并不害怕什么,因为他知道老铁手只有在受到攻击时才会拿出武器。于是,他将站出来让老铁手瞧瞧。
他从一棵树后面站出来,这样,他那高大的身材全都可以看见了。
“老铁手现在满意了吧?”他询问道。
“不,我想同你面谈话,以便了解你们的意图。你走近一些!我将从岩石上下来,迎着你走去。这样做合乎酋长们的规矩,我们坐下来讨论。”
“你来我们这里,好吗?”
“不,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应该这样表示敬意:他们彼此迎着对方走到同等远的地方。”
“那样奥符茨·阿瓦斯同你坐在空旷的地上,会被你的人击毙的。”
“我向你承诺,你不会出任何事。只有你的斗士们先向我开枪,他们才会扣动扳机。那时你当然就完了。”
“如果老铁手承诺了,犹他人酋长就相信,在他看来,承诺与发誓一样神圣。因此,我会来的。白人猎人佩带武器吗?”
“我取下身上的所有武器,留在这里。”
“大狼不会由于自己显得缺乏勇气和信任而败坏自己声誉的。因此,你下来吧!”
把武器放到身边的草地上之后,大狼就等着老铁手下来。
“您太冒险了,您真的相信您能这么做吗?”耶米向老铁手警告道。
“是的。如果酋长事先退回去同他的人马商量,或者向他们下达一道命令又或者给出一个暗示,那我就会心生怀疑了。但他并没有这样做,所以我可以信任他。”
“这期间我们该干什么?”
“什么也别干。你们把猎枪瞄准这个犹他人,可不要让底下的人察觉到,假如我遭到攻击,你们马上击毙他。”老铁手从岩石上下来,接着两人缓慢地迎着对方走去。他们相遇时,老铁手举手致意道:“我虽未曾见过大狼,但常听人说,你在会谈时是最贤明的人,打仗时是最勇敢的人。我很高兴能见到你,并愿意和您成为朋友。”
印第安人轻视地瞥了白人一眼,并用锐利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和脸上打量了一番,然后一边指指地面,一边答道:“我们坐下来吧!犹他人的斗士们不得不把他们的战斧找了出来,以对付白人。因此,把酋长当作朋友来欢迎的白人是不存在的。”
大狼坐下来之后,老铁手就坐在他的对面。篝火已经熄灭,灰烬旁边仍躺着克诺赫斯和希尔顿,毫无疑问他们昏厥过去了。与那两匹偷来的犹他人的马一样,老铁手的黑马哈塔蒂拉在酋长的声音响起之前,就已觉察到这位印第安人的到来,它一边打响鼻,一边挤到岩石旁边。大卫的老骡子也和那匹黑马一样嗅觉敏锐。弗兰克和耶米的马也亦步亦趋,跟着那黑马走。这样,现在四头牲口都站在岩石的近旁,它们的举止表明,它们已经意识到主人们处境危险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似乎没有一个愿意先开口说话,打破沉默。老铁手随意地朝下看着,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似的。而红种人那审视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白人身上。他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使人无法看出他的表情,不过他那宽阔、轻微向上翘起的嘴角却暗示出:他曾对这位名声显赫的猎人有过的一种想象,但这种想象在他见到真人外表时没有得到证实。这在他现在终于作出的有点儿讽刺性的评论中表露出来了:“老铁手名声显赫,可他的身材与之不大相称。”
虽然老铁手的个子超越常人,但绝对算不上是个巨人。在红种人过去的想象中,老铁手无论如何应是个真正的彪形大汉。老铁手微笑着答道:“身材和声誉有关系吗?难道我该对犹他人酋长回答说:‘大狼身材高大,可他的名声、他的勇敢与之没有同步发展吗?’”
“这么说是一种侮辱,”红种人目光闪烁地表示道,“据此,奥符茨·阿瓦斯可马上离开你,去发布开始战斗的命令!”
“可你为什么就能对我的身材发表那样的评论呢?虽然你的话不可能伤害老铁手,可也是一种蔑视,这我不能听之任之。像你一样,我也是一位首领呀。我同你说话很有礼貌,我要求你同我说话也这样。在谈判开始之前,我得跟你表明这一点,不然谈判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他的三位伙伴,老铁手都有责任向这个红种人提出这样的警告。他态度越强硬,就越能赢得尊敬。
“现在要达到的唯一目的:消灭你们!”大狼说道。
“那是谋杀,因为我们并没有伤害到你们一丝一毫。”
“你与我们追击的凶手在一起,你与他们一块儿骑马。”
“不,这与事实不符。你派一个人回头查看我们的足迹吧!他很快就会看出,我们来之后这两个人才到,从而碰见了我们的足迹。”
“这也无济于事。在悄无声息中,白人袭击了我们,抢走了我们的马,还杀了我们许多人。我们非常愤怒,却也十分谨慎。我们派出了贤明的人,去要求惩办罪犯,赔偿我们的损失,但他们不仅遭到了嘲笑,他们的要求也被断然拒绝了。所以,我们才把战斧找出来,发誓杀掉每个落在我们手里的白人。我们必须信守誓言,而你是个白人。”
“我对发生的一切感到遗憾。大狼将会知道,我是红种人的朋友。”
“这奥符茨·阿瓦斯知道,可尽管这样,你还是得死。应该让那些不顾及我们控告的不公正白人明白,由于他们的态度而招致了许多白人甚至老铁手被杀,他们将会从中吸取教训,今后做事会明智些。”
这个印第安人说话时表情很严肃,他得出的结论并不是没有逻辑。然而老铁手答道:“大狼只顾虑誓言,却不顾虑后果。如果你杀害了我们,整个山间和平原将响彻着愤怒的喊叫声,成千上万的白人将起来反对你们,为我们报仇雪恨。由于我们一直是红种人的朋友,得到的报复将更加严厉。”
“你们?不是你单个一人?你也谈及你的同伴们?他们到底是谁?”
“其中一个叫瘸子弗兰克的人你也许不认识,可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你肯定时常听见,他们是胖子耶米和高个子大卫。”
“犹他人酋长认识他们。他们俩总是形影不离,我们从未听说过他们是印第安人的敌人。不过正是这样,他们的死才会给那些不公正的白人首领一些教训:把我们的代表撵走是多么愚蠢。你们的命运具有决定性,然而它又是光荣的。你们是勇敢的、大名鼎鼎的男子,应该要承受我们给予的最痛苦的死亡。你们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忍受它,这消息将传遍四面八方。你们的荣誉将因此更加辉煌,在天国里你们将获得很大的威望。酋长希望你认识到,我们给予了你们多大的关照和体贴,为此,你们还应当感激我们呢。”
老铁手对酋长描述的这派前景并没有欣喜若狂,可他不让人察觉出来,答道:“你的意图很好,为此我称赞你。可对于将要为我们报仇的人们来说,将会有另一种看法。”
“我鄙视他们,让他们来吧!我不习惯数敌人有多少。你知道那时候我们的人数将会有多么庞大吗?扬帕、尤因塔、萨姆皮切、帕凡、维密努、埃尔克、卡波特、威弗、派、塔舍、姆阿切和塔贝克瓦切的斗士们将会联合起来。他们都是犹他人,将会消灭白人的斗士们。”
“那你到东部地区去数一数吧!看白人的首领有哪些吧!那时将要出现众多的复仇者,他们中仅仅一个就顶得上许多犹他人。我只说一个人的名字:老枪手!”
“他是一位英雄,在白人中好比是草原犬鼠中的大黑熊,”酋长承认道,“可他也就是仅有的一个,你指不出来第二个。”
“哦,我还可以列举出许多人。但我只想再提一个:温内图!”
“别提他!他是阿帕奇人酋长。我已经知道,白人觉得要对付我们自己势单力薄,便派人到纳瓦霍人那里去,唆使他们反对我们。大狼不光眼睛锐利,耳朵也好使。所以,什么也逃脱不了他的耳朵。纳瓦霍人不是属于阿帕奇人吗?我们反正得把温内图看作我们的敌人,他如果落到我们的手里,那就倒霉了!”
“我警告你:那时你们也倒霉了!不仅白人的斗士会反对你们,而且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梅斯卡莱罗人、兰纳罗人、吉卡里拉人、塔拉斯科人、纳瓦霍人、吉里乖人、比那伦约人、利潘人、科佩人、希拉人和明布雷诺人的战士,他们统统属于阿帕奇人。他们会投入到反对你们的浪潮中,而白人只需要冷眼旁观犹他人与阿帕奇人相互厮杀。”
酋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倒是实话。可白人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来,把我们淹没,红种人注定要被缓慢、痛苦的闷死,而揭竿而起,这样他会死的迅速些。迅速被消灭,对于他不是更好吗?你使我看清前途,只能增强我毫不宽容、无所顾忌地挥舞战斧的决心。因此,你别再白费心机了!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除非你认为可以从我们这里逃脱!你知道犹他人酋长带了多少斗士吗?两百名!”
“就两百名?那么我要告诉你,曾经有许多个比这个人数还多的战斗群体,想要逮住或者抓住我,结果枉费心机。你还不知道我拥有怎样的武器吧?”
“据说你有一枝猎枪,它不必装弹就能不断射击。可这是不可能的。这事大狼不相信。”
“要我给你看看它吗?”
“好的,拿出来看看吧!”酋长喊道,一想到能见到这杆充满神秘色彩又关联着许多传说的猎枪,他激动不已。
“那么我把它给你拿来。”老铁手起身走到岩石处去取短管猎枪。面对这样的局面,首先他得要想法子吓唬住人数众多的印第安人,使之惊慌失措,而这支枪是最适合的武器。他知道,在红种人中,关于此枪有很多传闻。他们把它看成一支魔枪,伟大的自然神把它给了这位猎人,使之成为战无不胜的人。
耶米把短管猎枪从岩石上递下来之后,老铁手回到酋长身边,把猎枪递给他说:“枪在这儿,你拿着仔细看看!”
红种人刚把手伸出来,却又缩了回去,询问道:“除了你,别人也可以拿它吗?如果它真是魔枪,那它必定给每个未经许可就触摸它的人带来危险。”
“它的秘密我不能泄露。你自己拿着试一试吧!”老铁手右手握着短管猎枪,把拇指置于子弹上,以便通过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使它这样向前转动:即只要稍微碰到扳机,子弹就会马上射出去。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发现一大群出于好奇的红种人离开了他们设防的阵地,现在靠拢在一起,站在林中空地边缘附近。这群人构成了一个这样好的靶子:对着他们的每一发子弹,势必击中他们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