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一块空地出现在小径的尽头,空地中央有许多块高高地叠起得大岩石。岩石上长满了地衣,一些灌木在缝隙处为其根部吸取着必要的养分。一股细细的泉水从岩石下淌出来,蜿蜒地流过空地,随后消失于森林中。
于是,老铁手在这儿勒住马,说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我们可以烤草原犬鼠了。”骑手们下了马,取下马笼头,好让它们吃草。接着,他们去寻找点燃篝火的干柴。耶米负责收拾犬鼠,老铁手则离开大伙去查看一下这个地方是否安全。总的来说,这片森林很小,印第安人小径从中间横过,而那块空地大约处于中央。
不久,他们便开始在篝火上烧烤鼠肉,一股不难闻的气味儿飘过空地。就在这时候老铁手回来了。他刚才匆匆地走到那一边的森林边缘,远远地看见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给他的三位同伴带来了这样的消息:不必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一个小时后,肉烤好了。
瘸子弗兰克嘀咕道:“唔!吃烤犬!如果早先有人敢预言我会津津有味地吃人们最好朋友的肉,那我给他的回答会叫他后怕的。可我正好肚子饿,因此得要尝试一下。”
“这的确不是狗,”耶米提醒道,“你也听见啦,这种动物只是由于叫声缘故,才错误地得了草原犬鼠的名字。”
“这说法没用,就让我们尝尝看吧!”
于是,他取了一块胸脯肉,带着沮丧的表情品尝了一下。但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又把一块更大的肉塞进嘴里,说道:“我发誓,真的,味道很不赖!真的差不多像家兔那样可口,只是不全像烤家兔那样美味。但孩子们,我相信这些狗肉不会被剩下了。”
“我们必须为晚上留一些,因为不确定我们今天是否还能再打到一点野味儿。”大卫插嘴道。
“我不管往后的事,我最大的满足就是在我疲倦时能够投入俄耳甫斯的怀抱。”
“那是墨菲斯。”耶米更正道。
“你立即住嘴!难道您要在我的俄耳甫斯前面加上个M吗?这个名字,我非常熟悉。在莫里茨堡附近的克洛切村里,有一支它叫‘人间俄耳甫斯’的歌咏队。队员们唱得那么悦耳动听,总是能让听众进入最甜蜜的梦乡。这就是‘投入俄耳甫斯的怀抱’这个谚语的来源,就是说来自克洛切村。好了,别跟我争论了,乖乖地吃你的草原犬鼠吧!比起跟一位像我这样经验丰富的人争吵,犬鼠肉对你的身体更有益处!”
这四个男子估计错了,他们在此并不安全。两队骑手正骑马朝着森林的方向奔来,这俩人的出现使危险向他们逼近了。
两队中的一队人数很少,只有两名骑手。他们从北边来,发现老铁手一伙人的行踪之后,他们就从马上跳下来查看。从他们留下的踪迹让侦察者猜测,他们是很有经验的西部地区男子。他们虽然装备精良,但衣着破旧。这些迹象表明,这伙人最近过得并不好,但他们的马却被养得很强壮,而且它们还很欢快,但却没有马鞍和笼头。他们只只配备了个有皮带的手枪皮套,印第安人的马也惯于以这种方式在营地附近吃草。
“克诺赫斯,你怎么看待这些足迹?也许我们面对的是红种人吧?”其中的一人问道。
被探问者斩钉截铁地答道:“不对,马上钉了马蹄铁,这些人是并排地骑着马,而不是像印第安人那样一个接一个地鱼贯而行。他们只有四个,因此对我们而言不足为惧,希尔顿。”
“要是一些士兵呢!”
“呸!那也不必害怕。只有四个骑兵,他们从我们这里也探听不出来什么内容。他们有什么证据猜测我们是袭击过犹他人的白人呢!”
“当然,我也是这样想的。可魔鬼时常插手进来,我们处于一种苦恼的境地,在红种人和士兵们的追赶下,我们只能在犹他人地区里四处乱跑。我们被这个红发康奈尔和他的小子们把前景说得天花乱坠,听信了他们一座金山的许诺,真是一件蠢事!”
“蠢事?肯定不是。快速发财致富,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我远远没有失去信心。随后康奈尔与其他的队伍就会赶到,到那时我们就不用发愁了。我们得设法排除困难,坚持到那时候。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只有一条路可走,而它现在恰好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就是,我们一定要找到白人,加入他们的行列。与他们交往,我们会被当作猎人,那样犹他人就不会怀疑我们是盗马贼了。”
“你是说这样的人就在我们面前吗?”
“我觉得是。他们骑马进了森林里了。我们跟踪他们吧!”
众所周知,红发康奈尔的队伍由二十名流浪汉组成,就是那些从伊格尔泰尔逃脱出来的人。考虑到,他的一伙人在山上很可能被印第安人打得很惨,因此二十人有点太少了。于是,现在他又企图招兵买马,扩大队伍。所以,在骑马经过科罗拉多市期间,他把每个对入伙表示出兴趣的人都拉拢过来。当然,根本用不着去审查,我们就知道那些人都是些品德完全有问题的人。克诺赫斯和希尔顿就属于那类人,这两人现在正骑马朝森林奔去。
因为康奈尔新组建的团伙迅速扩大,团伙的给养也一天天成问题了。所以,康奈尔就决定让团队中的一部分人在拉韦塔一带翻过山去,另一部分到莫里森和乔治敦去。由于克诺赫斯和希尔顿经验丰富,他们得率领第二分队。他们也成功地摆脱困境,在布莱克柯立芝(Breckercridge)一带停住了。他们在那里惨遭横祸:一个庄园里突围逃跑的马群从他们身边飞速驶过,把他们自己骑的马也吓得脱羁逃跑了。为了占有新的牲口,他们后来袭击了一个犹他人的营地,受到了印第安人的追踪和打击,其中只有六个人侥幸逃脱。昨天,六人中的四人也阵亡了,但两个头目——克诺赫斯和希尔顿却躲过了印第安人的追击。
现在克诺赫斯和希尔顿找到了森林里的印第安人小径,当耶米与瘸子弗兰克之间那场小小的唇枪舌剑结束的时候,他们俩来到了那片林中空地。
克诺赫斯向他的同伴希尔顿低声说道:“就说我们是猎人,明白吗?还是让我说吧!”
老铁手见到了这两个来客逼近时,他手中便握着短管猎枪,严阵以待地面对着他们。
“您好,”克诺赫斯问候道,“可以在你们这里休息一下吗?”
“我们欢迎每个诚实的人。”老铁手答道,同时审视地打量着这两个骑手,继而又打量他们的马。
“但愿您别把我们看作是不老实的人吧?”希尔顿一边说,一边似乎很冷静地承接着猎人锐利的目光。
“我先了解一个人,然后才会对他作出判断。”
“好吧,那就允许我们给您机会了解吧!”
这两个人下了马,一块儿坐到篝火旁边。看起来,他们饿了,因为他们向烤肉投去了渴望的目光。好心的耶米给了他们几块烤肉,催促他们快吃,他们自然不会推辞。现在,出于礼貌,在这两人吃饱之前,老铁手他们没有提出问题。时间是在默默无言中度过的。
前面提到两支队伍中的另一支队伍,正从相反的方向接近森林。这个队伍大约是由二百个印第安人组成的伍。虽然老铁手刚才到过森林的那一边侦察,但他遥望草原是看不见骑马前来的红种人的,因为他们那时仍在向外突出的森林一角后面。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因为他们径直奔向那条狭窄的森林小路出口,这条小路是通往那片林中空地的。
红种人脸上涂着的刺眼颜色表明,他们正准备着战斗。他们大部分人配备了步枪,只有少数人以弓箭为武器。骑马领头的是一位巨人般的酋长,头发中插着一片鹰毛。他的脸上还涂满了黑色、黄色和红色的线条,使人们无法看出他的年龄。来到小径处,他便下马对小径进行查看。队伍最前头的一些战士,在他后面停住,心情焦急地看着他。一匹马打了响鼻。他扬起手做出警示,部下马上捂住了牲口的鼻孔。酋长既然要求尽量保持安静,就说明他一定察觉到了一点可疑的东西。他深深地弯下腰,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继续往森林走。他走了一小段路回来后,低声用犹他人的语言说:“一些白人来到了这里。犹他人的战士们和各自的马可以一起躲在树下。奥符茨·阿瓦斯去找这些白人。”
这个甚至比老枪手还要魁梧的酋长,名叫奥符茨·阿瓦斯,德语,意思是:大狼。这个酋长又悄悄地走进了森林。大约半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但他的人马看不见了。酋长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红种人马上从树下冒出来,他暗示了一下,五六个小头头便立即来到了他身边。
“六个白人正在岩石旁休息,”他讲述道,“他们在吃肉,他们的马在他们旁边吃草。咱们的弟兄们先跟着我到小路的尽头去,然后分开。一半人悄悄地向右边走,另一半人向左边走,把林中空地包围起来。我一发出信号,你们就冲出来。到时候,白人狗将会呆若木鸡,束手就擒。我们逮住他们后,就把他们弄到我们村里,绑在柱子上。现在,留下五个人在这里看守马。Howgh!”
最后一个词是表示强调的惯用语,意思大概是:“完了,不许再说了”,“就这么定了”。如果一个印第安人说出这样的套语,那就是他觉得想说的都说了,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
他们的酋长打头,红种人悄无声息地涌进了森林。当他们从小路来到林中空地时,便向左右两边分开,包围了空地。
白人刚刚吃完饭。瘸子弗兰克将长猎刀插进腰带里,便开始说话。他这次是用英语说的,以便使这两个新来的人也能听懂:“现在我们已经吃过饭了,马儿也休息过了。我们可以动身了,以便在天黑之前抵达今天的目的地。”
耶米附和道:“是的,但在这之前,我们有必要相互了解一下,看我们双方是要到什么地方。”
克诺赫斯点头道:“说得对,我可以问问你们今天要抵达什么地方吗?”
“我们骑马到埃尔克山去。”
“我们也是,真是太巧啦。那我们可以骑马一块儿走了。”
老铁手只想待时机成熟时再说话,于是他悄悄暗示耶米:继续询问。
“我觉得这很合适,可随后你们要去哪里呢?”耶米答道。
“这事还没有定。也许到格林河那边去找海狸。”
“你们可能在那里找不到多少海狸的。想要捕获海狸,就得继续往北走。这么说你们是专门捕捉毛皮兽、海狸的猎人罗?那您的工具在哪里了呢?你们的名字是……”
“是的。我叫克诺赫斯,我的伙伴叫希尔顿。在圣胡安河下面我们被盗窃过,捕获工具也许被印第安人偷了。但愿我们能尽快碰见一个俘虏营,在那里可以买到一些用具。您是不是说我们可以与你们同行,暂时到埃尔克山呢?”
“要是我的伙伴们同意的话,那我不反对。你要问我的名字?别人都叫我胖子耶米,右边紧挨着我的是……”
“是……高个子大卫吧?你们远近闻名,胖子耶米在哪里,那他的大卫人们就用不着花长时间去寻找了。您左边那个矮个子呢?”克诺赫斯迅速插话道。
“我们称他瘸子弗兰克,一个棒小伙子。”
弗兰克感激的向说话者投去热情的一瞥。耶米继续说下去:“我要向您说的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对您来说肯定比我的名字还要为人们所熟悉。我想,您可能听说过老铁手吧。”
克诺赫斯惊喜地叫了起来:“老铁手?先生,您果真是老铁手吗?如果是,那就允许我对您说:我非常高兴结识到您!”
克诺赫斯向猎人伸出手的同时瞥了一眼希尔顿,意思是说:“你该高兴啊,因为现在我们有了保护伞了!”可老铁手装作丝毫没有看见伸向他的手,冷冰冰地答道:“你们真的高兴吗?是的话,那可惜我不能分享您的快乐,因为你们是一些让人们根本高兴不起来的人。”
“您怎么会有这样的看法呢?先生,我认为您是在开玩笑吧?”克诺赫斯惊讶地问道。
“我说的话很认真。你们俩是骗子,甚至比这还要坏。”
“哎!您觉得我们能让人这样侮辱吗?先生,您越来越过分了。给我们看看您把我们看作骗子的证据吧!”
老铁手无所谓地答道:“这很容易!你说你们的捕兽工具在圣胡安河被偷了,对吧?那是什么时候?而你们是直接从那里来到这里的吗?”
“是的,在四天前。”
“那么你们是从南边来的喽?胡说八道。我们到这里不久你们就来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肯定能在外边辽阔的草原上见到你们。可森林朝北边远远凸出去,当我们在拐入小路前最后一次环视四周时,正好看见你们在这个森林后面。可见你们是从北边来的。”
“可是,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您在草原没有看见我们罢了。”
“如果我的眼力那么差,那我就彻底无可救药了。不,你们绝对骗不了我。还有,马鞍和笼头也被人偷了吗?哎,你们别把我当傻瓜!你们把捕捉海狸的工具连同马鞍和笼头一起放在水中,这些东西能全部被偷走吗?有哪个猎人会取下马鞍呢?你们从哪里弄到印第安人手枪皮套的?”老铁手鄙视地笑道。
“从一个红种人那里买来的。”
“马也一样吗?”
“不是。”克诺赫斯答道,他知道自己无法再说那种可耻的谎言了。
“照这么说,犹他人还做手枪皮套买卖!我还不知道有这事儿。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马?”
“我们在道奇堡买来的。”
“离这儿这么远?我敢断定,这些牲口不久前还在牧场上待过几周呢。一匹马,把骑马者从道奇堡驮到了这里,怎么看都不对。你们的马没有钉马蹄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从商人那里买的马,这事儿您得问他。”
“商人!胡说八道!这些牲口是偷来的。”
“先生!”克诺赫斯抓着他的短刀叫嚷道,与此同时,希尔顿也将手伸向腰带里。
看到希尔顿的行为,老铁手威胁道:“你们别动短刀,不然我就把你们打倒!这些马受过印第安人训练,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这您怎么会知道呢?您并没有看见我们骑马!从小路到这里,到这些岩石,只有这短短的一段路,您曾见到过我们坐在马上吗?”
“可我注意到你们的牲口避开我们的牲口,想单独在一起。印第安人的马就是这样。可见你们的马是从犹他人那里偷来的,而你们就是洗劫了那些红种人的人。”
克诺赫斯无言以对,他难以对付目光如此锐利的一条大汉。正如他这样的人碰到类似情况时惯常做的那样,最后,他只好利用粗鲁本性了。
“先生,我听到过许多关于您的事迹,从而觉得您与众不同,”他说道,“您好像是在说梦话。谁提出像您这样的问题,那他肯定就是疯了。竟说我们的马受过印第安人的训练!即使不一定为此而生气,那也是可笑的。我看出来了,咱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我要启程了,以免再听您的胡说。”
“哎呀,这是怎么了?”
在谈到马时,老铁手就已把眼睛盯着它们并且有所察觉,使得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它们身上。他们的马扬起鼻孔,来回转圈,吸一口气后便快乐地嘶鸣着朝空地的边缘奔去。
“是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耶米也喊起来,“肯定有红种人在附近!”
老铁手目光锐利,一眼就察觉出险情来了。“毫无疑问,”他警示说,“我们被犹他人包围了。马儿的举动表明他们靠近了,这些马只在迫不得已时才会逃跑的。”
“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抵抗吗?”大卫询问道。
“首先,我们要让他们看到,我们同这两个流氓没有关系,这是问题的关键,因此得把这俩人打翻在地!”老铁手紧握拳头,重拳猛击克诺赫斯的太阳穴,被击者应声倒地,希尔顿还未来得及反抗,也挨了同样的一记重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