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人就足以保卫您的房子和那两个俘虏了。半小时内您准备完毕后,要那趟建筑专用车开走。我再悄悄地溜到敌探们那里去,听听他们还说些什么。”
老枪手又躺在了那两个敌探身后去了,现在他们没有说话。同他们一样,老枪手也可以俯视面前的地区,他想听听建筑工人宿营地上的动静,结果听不见。工人们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暗探们根本就没有察觉。此外,房屋和茅舍里点着的灯,只是稍稍照亮附近的地方,照出的人影也是迷迷糊糊的。
这时,从工程师住宅亮出一盏提灯,它正向铁轨靠近。手持提灯者大声喊叫道:“把空的建筑专用列车发往华莱士!那里需要货运车皮。”这声音在很远处都能听见,而喊这些话的人正是工程师。他事先已跟司机商量好了,司机也同样大声回复道:“好的,先生,我很高兴,我终于可以离开了,不用在这里白白地烧我的煤了。您在华莱士有什么事要转达吗?”
“除了说‘晚安’,没有别的了。”
几声尖锐刺耳的汽笛声响过后,列车启动了。在列车的巨轮响起滚动声时,一个密探说:“你之前对机车有怀疑,现在你放心了吧?”
“是的,放心了。机车拖着空的货运车皮到需要这些车皮的华莱士去,我的怀疑是多余的。”
“其实,这种怀疑毫无意义。我们的计划制定得很好,肯定能成功。本来现在我们就可以动身了……”
“不行!康奈尔命令我们等到午夜。我们必须服从。”
“好吧!但要是让我坚持到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让眼睛那么疲劳呢?我要躺下睡一觉。”
“我也睡。这是最明智的,往后就没有时间休息了。”
趁这两个人为了让自己尽可能躺得舒适些而挪动身体的时候,老枪手快步溜走了。回到工程师那里,老枪手同他一起走进屋里。他们一边抽烟喝酒,一边等待着动身时刻的到来。虽然这个地方只留了二十名工人,但足够了。其他那些奉命悄悄离开并等待列车来接走他们的人,会被送到伊格尔泰尔,然后停在那里。流浪汉们根本不可能侦察到随后出现的情况,因为工人们已经启程了。此外,那两个侦探失误了,因为这趟列车的车皮并非全是空的。事实上,后两节车皮装着干柴和煤。
老枪手选了一个很合适的地点:铁路在此横贯了一条河,河上有一座临时的应急桥,铁轨在桥上通过,然后直通对岸那条隧道。列车将停在离这座桥几步远的地方。火车刚一停,从黑暗中,冒出一个又矮又胖,像个女人模样的人。“她”用高尖的假嗓子质问火车司机:“您怎么现在就在这里停车了啊?工人们大概被您送来了吧?”
“您到底是谁?”机车司机惊异地打量着这个站在炉膛光亮中的古怪人物,然后反问道。
胖子笑道:“我吗?我是‘杜乐姑妈’。您不必害怕!我不会给您找麻烦的。‘姑妈’嘛,我只是随便当的,我以后再向您解释这件事。那么,您为什么来呢?”
“我是奉老枪手之命来的。他偷听了两个流浪汉间谍的谈话,如果我们晚点动身的话,那两个人会怀疑的。这里有那位西部地区著名男子的人马吗?”
“有。可您不要吓跑了,都是些叔叔伯伯,我是仅有的一个‘姑妈’”
“小姐或者太太,我没有被您吓到。流浪汉们到底在哪里呢?”
“走了,三刻钟前就已启程。您可以把煤和木柴卸下来了,再把您的人接上车去,我上去给您帮忙指点。”
“您?指点?我可没让您当这支部队的将军啊?”
“哦,您当然让了,我得到了您友好的同意,现在就是将军啦。您现在把车子慢慢开过桥去,过到那边后,想办法把装煤的车皮停在隧道口。”
杜乐已登上了火车头。工人们在列车停住时下了车箱,现在又得上车了。带班师傅再次打量着这个胖墩儿,带着这样一种目光,即:让他俯首贴耳地听从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姑妈”的指令,使他感到不愉快。
“这么啦?”杜乐问带班师傅道。
“我必须对您惟命是从吗?”
“是的。要是您不及时听从我的指令,那我就在这里做点工作推进一下。我可不想在这座桥边死守到宇宙毁灭。”
杜乐拔出他的长柄猎刀,并用刀尖顶着沃森的肚子。
带班师傅沃森叫嚷道:“天哪,您是尖刻、恶毒的‘姑妈’!因为您向我炫耀猎刀,我会把您看作是一个流浪汉。您能证明您不是流浪汉吗?”
“别继续胡闹啦。”胖子一边表情严肃地说,一边又把他的猎刀插进腰带里,“我们本来守在对面的隧道后边,而我是来迎接您过桥的。我以此向您表明:既然我知道你们现在来了,那我就不是流浪汉那一伙的人。”
“好了,我们乘车到对面去吧。”
驶过河流之后,列车驶进了隧道里,在后两节车皮仍在隧道外面时停住了。一些工人下车把一节货运车皮里的东西卸下来,卸完后,火车又开到隧道另一端的外面,在隧道出口处停下来。工人们开始把隧道前后两端卸下的煤和木柴堆放好,以便于点燃。接着司机继续开车走了一段,最后又返了回来。
隧道穿越了一块很高的岩石,工人们在岩石后面燃起了一堆篝火,而逗留在河谷下面的流浪汉们是看不见火的。伐木工们和其他所有与老枪手一起到伊格尔泰尔来的人,都在篝火四周露宿。两根粗大的树枝在篝火上面分成叉形伸展着,一条杆横在这两根树枝上,杆上吊挂着大块的牛肉。工人们被邀请一起来吃“草原烧牛肉”,大家在短暂的时间里共进了一顿美餐。当然,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坐在在篝火旁边,他们组成了若干个小组,由伐木工们来招待。虽然来了很多铁路工人,但这里除牛肉外,还有野味儿,仍是够他们吃的。杜乐对着一大块牛的里脊肉切起来,然后从容不迫地送进嘴里,然后陷入了沉思又卖力地咀嚼之中。这时带班师傅走过来对他说:“您听我说,先生,是老枪手让我找您的。他说,从您这里我可以了解到您的同胞恩格尔的情况。就是会设陷阱的猎人埃里克·恩格尔,他到过银湖。”
杜乐惊讶地跳起来:“您说的是他?你们在哪儿认识的?”
“正是在银湖那里。因为我们被雪困住了,所以就在那儿待了一个冬天……”
“这么说,您叫沃森?”杜乐打断他的话。
“没错,沃森就是我的名字。”
“沃森·哎呦,好家伙!先生,我对您的情况清楚得很,就是从未见过。”
“这么说有人对您谈起过我啦,谁啊?”
“您的同伴埃里克·恩格尔的兄弟。您瞧!这个叫弗雷德·恩格尔的小男孩儿。他是埃里克·恩格尔的侄子,现在与我一起寻找杀他父亲马克斯·恩格尔的凶手。”
沃森向杜乐探问道:“他的父亲被杀害了吗?”并且同时还向小男孩儿伸出了手。
“是的,确切地说,是为一张藏宝图……”
沃森听后气愤地说道:“又是这张藏宝图!您认得凶手吗?毫无疑问,应该是红发康奈尔!谢天谢地,当时幸亏那一刀没有捅进他的心脏。杜乐先生,您可以告诉我埃里克·恩格尔的情况吗?”
胖墩儿答道:“当然,这个我能做到。他已经死了,是康奈尔让他受伤之后留下的后遗症使他送命的。”
“先生,您讲下去!”
“好吧,我讲的快一点儿。康奈尔引诱您离开露宿的地方后,埃里克便产生怀疑,于是他便跟踪了你们。当见到您时,他刚好来到一株矮树丛的拐角处。但他所见到的,又把他拉回来了。他几乎是惊呆了,透过树枝他窥见康奈尔把您刺倒,接着跪在您身上查看,看伤口是否使您毙命。随后康奈尔又站起来,并且像是在思索问题那样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埃里克现在该怎么办呢?他手无寸铁,向装备精良的凶手进攻,为您报仇吗?这样做显然很荒唐,很不理智。因此,他只好先逃走了。他先是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待来到有利的地方时便朝东转弯儿。但他很快就察觉到凶手在尾随着他。
埃里克登上一座山丘,回头见到凶手也跟着来了,虽然凶手仍在山谷下面,但充其量只有十分钟的距离。山丘那一边是平坦的大草原。埃里克跑下山去,尽可能一直朝前快跑。拼命地奔跑了一个小时,埃里克才见到面前有灌木丛,他以为自己得救了。但是这些灌木丛长得很稀疏,而且这里面长着茂盛的青草,青草很容易留下足迹。
由于连日来食品匮乏,逃亡者的身体虚弱乏力,这使得追击者越来越接近他了。因此,他不得不作最后的努力。他见到面前有水域,那是北福克古尼逊河,埃里克便朝河奔去。他还没有跑到河边,就听见了一声枪响。埃里克觉得仿佛有人在他的右身躯上狠狠打了一拳,同时,他纵身跳进了水里,想要游到对岸去。这时他见到左边一条小溪流入河里。他便向溪口游去,在小河沟里逆流而上,游了一小段才见到灌木丛。灌木茂密的树枝,从河岸垂吊到水面,由于有钩挂着的茅草,所以人站在岸上眼睛还是看不透它们的。于是,埃里克就溜到这些树枝下面了。他仍站在水里,由于激动、劳累和恐惧而浑身颤抖。现在,红发康奈尔也来到河岸,由于没有看见埃里克,河道又狭窄,他就来到了水中。过河时,因为不想让枪和子弹弄湿,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游走。于是他就把这些东西托举在水上仰游,游了好久才游到对面,随后消失于矮树林中。”
驼子比尔说:“他肯定又转回来了。因为他在对面找不到人,肯定会认为逃跑者仍在河的这一边。”
杜尔点点头说:“当然喽,他先在对面河岸上搜索了一会儿,继而又折回来搜查。哪里都找不到埃里克的踪迹,这使康奈尔很迷惑。他两次从埃里克的藏身处旁边经过,都没有发现隐藏者。埃里克静听了很久,都没有听见凶手的动静,而且也没有再看见康奈尔。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水中站到了天黑,然后才游到对岸。上岸后,他通宵达旦地直朝西边跑去,以便尽可能远离那里。”
“他不是已经受伤了吗?”
“是的,埃里克的胳臂被子弹擦伤了。在情绪激动和冷水浸泡时,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可在长途奔走时,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痛起来,他便尽可能把它包扎好。到了早上,他才找到有清凉作用的树叶,把它们敷上,并不时地更换。他筋疲力尽,饥肠辘辘,就用草根来充饥。就这样,他吃力地拖着双脚继续前行,直到傍晚才找到一个孤零零的营地。营地里的人殷勤地接待了他。但他太虚弱,以至于无法向他们讲述自己的经历。随后,他便昏倒在地,失去知觉了。醒来时,埃里克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陈旧的床上,但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睡到上面去的。后来他才知道,他几乎躺了两个星期,并发烧说胡话,只说谋杀、流血、逃亡和河水。好了之后,埃里克才向人们讲述他的惊险经历。他还了解到,救他的人曾遇到过一个红头发的男子,他来查问是否有个陌生人来营地投宿。被查问者曾在科罗拉多市见过这个男子,知道他叫布林克利,并认为他不是一个好人,所以就向他隐瞒了情况。这样埃里克就知道了凶手的名字。当然,他不敢断定那个小子是否真的叫这个名字。彻底养好伤之后,埃里克被人带到拉斯阿尼马斯。”
带班师傅沃森接着说道:“就是说,他没有到普韦布洛去,不然后来我在那里也许会找到他的。后来他干什么呢?”
“他做了一个商人队伍的车夫,商队这帮人按照老习惯,从阿肯色路到堪萨斯城去。埃里克在那里领到工资之后,便有了去寻找他的兄弟马克斯的路费。他到拉塞尔维尔之后,他的兄弟已经离开了。不过邻居给了他一封他的兄弟留给他的信,信中说,埃里克可以去阿肯色州的本顿市找他兄弟。”
“啊,是那里!本顿恰好是少数几个我没去过的地方之一!那他随身带着的藏宝图怎么样了呢?”沃森说道。
“在北福克时藏宝图被河水泡坏了,埃里克得把它修复一下。当然他把所有事都向他的兄弟讲了,而马克斯也乐意同埃里克一道骑马出游。但逃亡的艰苦劳累造成了严重后果:埃里克开始咳嗽,并很快就变得憔悴不堪。医生断定,他患了奔马痨。与他的兄弟团聚了八个星期后,埃里克就一命呜呼了。医生还说,长时间站在春天的冷水中是使他丧命的主要原因。”
“可见这个康奈尔对埃里克的死还是负有责任的!”
杜乐又继续他的讲述:“他要只对这个负责任就好了!在我们当中,还有更多的人要跟这个恶贯满盈的凶手算账呢!不过您更应该先听听后来发生的事情。马克斯·恩格尔是个富有的人,他种田,兼做利润丰厚的生意。一句话,他的家庭是由夫妻、两个孩子和一个什么都干的小伙子组成的,那个小伙子必要时也干女仆的活。一天,一个陌生人来到马克斯那里,给他提了一个在生意上很有利的建议。这使马克斯很高兴,几乎是心醉神迷。这个陌生人自称是一名内河航运企业家,他说,他曾在寻觅黄金时交了好运。利用这样的机会便谈到,他当时结识了一个名叫埃里克·恩格尔猎人,是一个德国人。他所指的当然是马克斯的兄弟埃里克,要谈的是那么多,以至于谈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之后,陌生人也没有走的打算。这样主人只好请他留下过夜,推辞几句后他也接受了。马克斯·恩格尔也讲述了他兄弟的死因,并把藏宝图从小壁橱里拿出来给客人看,后来大家就休息去了。这一家人睡在楼上靠后边的一个房间里,那个雇工小伙子也睡在楼上,只是在另一边的一个小卧室里。客人被安排到前面的一个房间。楼下所有门都锁上了,跟平日一样,马克斯把钥匙带到楼上去了。
需要讲一下的是,不久前这家的男孩儿弗雷德刚过完生日,并且得到了一头两岁的马驹。他忽然想起,今天晚上因为听了许多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的惊险故事,忘记了喂马。因此小男孩儿又起床离开了卧室,不过他的动作都是悄悄地,为的是不打扰到别人。
小男孩下楼把后门上的门闩推开,从院子来到了马厩。提灯在厨房里,而厨房门已锁上了。因此,在没带提灯的情况下摸黑喂马,这样他用的时间就比平时长了。他还没喂完马,就听见了一声大喊。他从马厩来到院子,见到卧室里有灯光。灯光消失后,紧接着又在雇工的卧室里出现。那个卧室的吵闹声很大,雇工在大叫,家具也砰砰作响。男孩看着上面发生的一场殊死的搏斗,吓得毛骨悚然。两声枪响传来时,弗雷德不禁惊叫了起来。同时,陌生人也出现在了窗口。他将冒着烟的手枪扔掉,跳下窗扑向男孩儿。接着,他那把拔出来准备刺向男孩的短刀从手中滑落在了地上。紧急关头,弗雷德抓住短刀,使出全部力气,捅进了陌生人的小腿肚。陌生人因为愤怒和疼痛而嚎叫起来,于是立刻朝后退去。弗雷德便趁机闪电般快地逃跑了。由于受了伤,凶手无法追击他。男孩惊慌地赶到最近的邻居的住宅,这个住宅与马克斯的房子有一段距离。这家人听见了弗雷德的呼救声,很快就惊醒地从屋里出来了。他们知道发生的事情后,马上拿起武器,跟着男孩后面往马克斯家里跑去。还没跑到马克斯一家的房子里,他们就看到楼上绕烧着的熊熊大火,原来那个陌生人纵火后逃逸。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人们无法到楼上去了。楼下的房间还很安全,但小壁橱的门敞开着,里面的东西没有了。人们无法来到尸体所在的二楼,只得看它们被化为灰烬。”
“太可怕了,令人不寒而栗!”当杜乐讲到这里时,周围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弗雷德坐在篝火旁,双手捂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