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头还是晕啊……~
林麟扶着头，下了马车。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人们的背影。
他们都冲着府衙的方向，大声叫嚣着，让林麟滚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那眼神，那神情，那语气，好像要把林麟生吞活剥一般。
~好可怕……~
“这位大哥。”
林麟窃窃地点了点一个男人的脊背。
“能……让我过去下吗？”
“啊。”
男人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微微侧过了身子。
林麟低着头，走了过去，又点了点前面另一个男人，“这位大哥，麻烦……”
“等等！”
第一个男人扳着林麟的肩膀。
“你……是不是……林麟？”
~要打我……~
“那个，我……”
“快！林麟在这儿！”
男人揪住林麟，大声喊了起来。
“林麟在这儿！”
刹那间，这声音如水波一般在人群中激荡开来，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人们的身体一圈一圈地转了过来，无数双怨毒的眼睛，愤怒地盯着面容苍白的林麟。
“给我们个交代！”
林麟张开嘴，“诸位……”
声音立即被人们愤怒的叫嚣声湮没。
“对，给我们个交代！”
“交代什么？打他！”
“对，打他！”
~打他……打他……打他……~
林麟的耳朵翁鸣着，好似正在坠落，身下便是漆黑幽暗的无底深渊。
猝不及防中，一记重拳狠狠轰在了林麟的胸口上，一股腥甜的气味涌进嘴里，林麟下意识地抱住了头，蹲了下去。
拳脚如雨点般地打到他的身上，林麟没有任何还手的空间与余力，躺在地上，抱着头，蜷曲着身体，除了痛苦的呻吟和闷哼，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这么……死了……~
~莫名其妙地……被打死了……~
~被自己想保护的人……打死了……~
~为什么……~
~诶？为什么……没感觉了……~
~是谁……是谁的血……滴下来……~
林麟试探地向上看去，只见秦铁书咬着牙，嘴角流着血，四肢颤抖着，死死撑着地，用身体护着自己。
~你只是个读书人啊……~
“秦……先生？”
“啊，还活着啊，活着就好。”
秦铁书青筋早已暴起，却悠然清雅的淡淡一笑。
“林麟，这些苦，你本来是……不用受的，老师的错，我来……承担，求……求你，别恨沈先生，他，他对你没有……恶意，他心里除了……除了江山社稷，什么都没有。”
~然而并不懂这种做法对江山社稷有什么卵用……~
~并且，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都快成烈士了……~
~怎么办……~
秦铁书的身体一点点地变低，渐渐压到了林麟的身上，他的呼吸越来沉重，心跳越来越虚弱，滴到林麟脸上的血也由开始的一滴，变成了现在的一注。
林麟根本动不了，拳脚很密集，夹杂着愤怒，变得尤为有力，秦铁书死死地压在身上，血流到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温热而又粘乎乎的，缓缓流淌。
林麟微微张开嘴，秦铁书的血，就顺着唇沿，流到了他的嘴里，腥甜的味道在嘴里汇集交融，林麟却并不觉得恶心。
他邪魅的双眼渐渐变得阴冷起来，没错，这种痛苦，本不该由他来承担，也不该由秦铁书来承担，他需要一个人，跪着，将秦铁书的血，喝下去！
~秦先生，别死啊……~
~林麟，你也不许死啊……~
……
秦铁书离开马车后，雪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叶知秋，凌晨，邓小闲不知所踪，孙河已经“归隐”，林麟现在“天怒人怨”，她已林麟未婚妻的身份根本请不动任何人。
一辆华贵的马车疾驰而来。
赵敬梓跳下马车，手里拿着一打厚厚的银票，指着人群问道，“他在里面吗？”
“在。”
雪儿抓住她的手，急道，“赵姑娘，你是来救他的吗？你有办法救他的吧？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吧？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赵敬梓平静地笑了笑。
“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就是要抓住一切可以获利的机会，所以，我可以救他，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答应你！”
雪儿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赵姑娘，只要你能救他，就算让我现在去死，我也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呵，能让一个女人爱到这种程度，看来这笔买卖，我做的值。”
赵敬梓笑着将雪儿扶了起来。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要嫁给他，所以你要帮我，让他娶我，仅此而已。”
雪儿怔怔，“嗯……好。”
“比杀了你还难受，是吧？”
赵敬梓将手里的一打银票分成两半，给了雪儿一半。
“没办法，谁让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呢？把这些银票尽量扔到人群里，你那边我这边，去吧。”
土黄色的大明宝钞如巨大的雪片一般，漫天飘洒，每一张的面额，都是那些靠耕种而生的城西百姓所无法想象的数字。
“捡钱啊！”
随着这一声声兴奋的呼喊，暴动的人群渐渐分成了两拨，他们疯狂拥挤推搡着，争夺地上的银票，而林麟和秦铁书的身边，终于清净了。
秦铁书和林麟已然晕厥，秦铁书伤得尤其重，嘴里不住地溢着血。
“哥！”
“林公子！”
……
两天后，林麟家中。
林麟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是……家里……~
~我得救了……~
~他怎么回来了……是他救的我？……秦先生呢……~
“孙河？”
“啊，大人，您可算醒了。”
孙河语气兴奋，双眼血红，在林麟床前跪了下去。
“属下没能及时赶回来救驾，让大人受了这么大的苦，是属下失职，还请大人恕罪！”
~不是你啊……那是谁……~
~算了，先不管了……~
“你手下还有多少人？”
孙河道，“京城带来的一百锦衣卫还剩十一个，大人出事以后，我觉得您可能用得着，把归德能调得动的锦衣卫又敛了敛，现在有一百二十一个。”
~报仇……足够了……~
“准备一下，去找孙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