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温泉的小雅也不再扭捏,坐上了杨氏给她准备的软轿,由下人们抬着往正厅里去了。
其实小雅被吓了这么一大跳,是准备直接回去休息的,可偏偏知琴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已经传到老夫人那里了,她这个当事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睡觉的,这事是一定要有个说法的。
小雅坐在软轿上一脸的不以为意,虽然泡温泉遇上条蛇确实是一件很扫兴的事,可自己不是也没伤着嘛,那些个四散八逃的丫鬟婆子也只是胆小而已,哪里就那么严重了。
到了正厅之后,小雅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远远的她就看见伺候她沐浴的一众丫鬟婆子都跪在地上,只是有的跪在院子里,有的跪在厅里。
一看到如此情景,小雅立马从软轿上翻身跳了下来,不理会知琴知棋的惊呼,奔进了正厅。
一见小雅过来,主位上的老夫人忙站起身迎她:“跑这么快做什么,刚刚可是吓坏了吧!”
小雅微微点头,想张嘴为这一屋子人求情,却一时拿不准老夫人是真的打算罚她们还是只是做做样子,想了想还是咽下了求情的话,想着看看情形再说。
那边杨氏也站起身,拉了小雅在她身边坐下,又递了杯热茶在她手上:”快喝杯热茶暖暖,瞧这小手凉的。舅母已经派管事的带了人去温泉那里查看了,这蛇若是自己爬进'倾仙池'的便罢了,若是有人故意为之,舅母定不会饶了他去!“
说完杨氏抬眸扫视了一圈正厅里跪着的众人,那眼神甚是凌厉!
没多久管事的就来回话了,原来每年这几个月的傍晚,正是蛇出没的季节,而今日天气尤其沉闷,想来明日或后半夜是要下雨了,而蛇,却正好喜欢在这个时候出洞。
偏偏当初修建'倾仙池'时,因为大老爷考虑到夕颜喜欢,便极尽可能的保持了温泉附近山底的原貌,这才使得'倾仙池'旁边的山脚下出现了蛇洞。好在蛇只喜欢呆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虽溜进了'倾仙池',也只是在旁边的岩石上晃了晃,并未下水。
杨氏听到此处,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对着管事的吩咐到:”李叔,你是咱们府里的老人了,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本也怪不到你身上,可今日在此处沐浴的是皇后娘娘,要真是被那蛇咬了,别说你,咱们整个钱府的人谁都跑不了。以后园子里各处都加派人手仔细把好了,那蛇洞也必须都找出来封死了,至于李叔你,就罚三个月月钱吧。切记,这种事,再没有下一次。“
李管家躬身应了声,就又带了人下去巡园子去了。
小雅原以为已经没事了,却不想,李管家刚走,杨氏就吩咐人关上了正厅的门,对着地上跪着的几人,开口询问:”你们几个,刚刚在'倾仙池'看到的,可有对其他人说起?“
见杨氏这样问,众人哪有不懂的道理,忙都摇了摇头,说事发突然,后又直接来了正厅,并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杨氏这才点了点头,对着小雅问到:”颜儿,你想怎样处置她们?“
小雅皱眉:”这几个人,都是没有落跑的,虽然她们也并没有直接救了我,可最起码她们没有逃走不是吗?舅母,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杨氏听小雅这样说,才知道自己下午从妹子那里问来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疼了护了十几年的宝贝,真的是变了心智了,单纯的如孩童一般!
沉浸在哀痛中的杨氏还未开口,老夫人的声音已传入耳中:”颜儿不可,这简直就是胡闹,你现在贵为皇后,是皇家的人啊,那逆子虽算是救了你,可他毕竟......毕竟...把你都瞧了去啊,这些个奴仆,又都是在场的,若是哪个碎了嘴,传了闲话出去,你在宫里,在世人眼里,可怎么过活啊!“
一听老夫人这话,再看看那几个跪在地上吓得一边磕头一边求情的奴仆,小雅瞬间呆了,这话几个意思?是要杀人灭口的前兆么?可这些个人,有什么错呢?还有那个救了自己的俊朗少年,算不算是被自己的身份连累了啊?就这么一件小事,居然要这么多的人命陪葬,这个社会,也太可怕了吧!
老夫人和杨氏见小雅这样,也于心不忍,交换了几个眼色之后,杨氏转头对着小雅说到:”舅母知道你心善,再者你身子刚好,也见不得打打杀杀,这几个人,请母亲另作处置吧。“
听了这话,小雅脸色才好看些,她可不想让别人为着她丢了性-命,再说于她看来,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好吧!
就在这几个奴仆都松了口气的时候,老夫人说话了:”张妈妈,你去跟管事家的说吧,这几个,都送到西郊的别院中做活儿吧,院子里跪着的那些个,送到东郊的别院侍弄庄稼去,至于那个逆子,打死都不为过,你叫他给我滚进来!“
听着老夫人中气十足的怒吼,地下跪着的几人原本还有些忿忿不平的心思也都歇了下去,她们几个被贬到西郊别院做活儿,至少比去东郊别院侍弄庄稼强,还有那个虽是庶子却也算半个主子的奕少爷,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几相比较下来,看来还是自己罚的最轻了,遂都安安静静的跟着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下去了。
人都走干净之后,没过多久钱奕就只身一人进来了,仍旧是清秀俊朗的面庞,天青色半湿的衣裳,直挺挺的跪在正中间,不卑不亢,让人看了不免心中划过一丝不忍。忽然,他抬头看了小雅一眼,又极快的低下头去,若不是那眼神包含了太多小雅看不懂的情愫,她甚至都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逆子,你可知罪?那'倾仙池'岂是你能去得的地方?明知颜儿在里头沐浴,你却躲在一旁,究竟是何居心?“
听了老夫人怒气冲冲的话,钱奕垂下脸庞,沉声回答:”是奕儿错了,祖母别气坏了身子,该怎么罚,奕儿受着就是了。“
见这个少年竟完全没有为自己辩解,小雅心中居然隐隐替他担忧起来。
这时,杨氏起身,走至老夫人身边低语:”娘,奕儿到底是二房的庶子,该如何处置,还是得寻了二弟和二弟妹过来才好决断啊。“
老夫人点头,她何尝不知杨氏这是在给钱奕找救星,虽心中不悦,可她说的到底是事实,便派了身边另一个婆子寻人去了。
也不过就一盏茶的时间,二老爷和二舅母许氏就到了,想是路上就问了那婆子发生了何事,一进大厅,两人便一起给老夫人行了个大礼:”是孩儿教子无方,惹娘动气了。“说罢转过身,对着钱奕的胸口,抬腿就是一脚,直踹的钱奕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又跪在了原处。
”逆子,平日里你学的那些个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咱们钱家虽是商贾出身,却也是知礼识礼的大户人家,你今日的所做所为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毁了颜儿的一生?你这个混账到底有没有脑子?“二老爷钱林骂完了钱奕之后,又转头对小雅说:”颜儿你放心,舅舅现在就打死这个混账,绝不会让今日的事传出去一字一句!“
说罢就喊了几个小厮进来,拿了棍子要把钱奕往院子里拖!
小雅见钱奕仍旧低垂着头,一副认命了的样子,顿时慌了,扑到老夫人身边苦苦祈求到:”祖母,奕表哥是为了救我才会进到'倾仙池'的啊,若不是他及时摔死了那条蛇,就算知琴知棋都在我身边也不一定能护我周全啊!祖母,是奕表哥救了我,为什么,为什么却要这样罚他呢!“
说话间院子里的几个小厮在二老爷的命令下已经把钱奕死死摁在凳子上,举得高高的棍子”劈哩啪啦“的一下接一下往他的身上招呼着。
而她眼前的老夫人却仍旧是面含愠怒,并未有一丝丝的松动!
这下子,小雅是彻底呆了,她穿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残酷的场面,趴在长凳上的钱奕根本看不清表情,但一声声的闷哼还是传到了小雅耳中,这个少年,他明明救了自己,只不过是在救人时看了自己肩部以上的部分,居然就要被打成这样,这让她,于心何忍。
见老夫人面对自己的求情根本不为所动,小雅毅然决然的往院子里冲去,等到了钱奕身前,小雅才看见他的臀-部上附着的天青色锦衣,已是血红一片!
瞬间,小雅就已泪流满面,这个少年,为何这么傻呢,为何不反驳不叫屈呢?
”你们都给我住手,都住手,谁再敢打一下我就砍了你们的脑袋!“小雅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使劲儿推开了举着棍子正在行刑的两个小厮,这句话也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那两个小厮见小雅这样哪里还敢再打,皆吓得往一边儿的角落里一杵,再不敢上前。
夕颜这才蹲下身,扶了钱奕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你,还好吗?你背上都出血了,还能站得起来吗?“
那少年朝着小雅咧嘴一笑,原本是想给她一个安慰,却因为伤口的疼痛像极了苦笑,接着又伸出左手,温柔细致的抹去了小雅眼角的泪珠:”颜儿别哭,我没事,这伤躺几天就会好的。“
不知为何,小雅总觉得她心中有一丝丝的心疼,没错,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少年。
”颜儿,祖母知道你心-性软,不忍奕儿受罚,可是你也要想想你的身份啊,你贵为皇后,今日却,却被这逆子瞧了去,这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怕是会厌弃了你,甚至怀疑你的清白啊!“
看着老夫人急急的走到自己身边规劝自己,小雅松开钱奕的胳膊,顺势跪在了老夫人身前,泪眼汪汪的说到:”祖母,我知道,您说的做的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可是这是奕表哥啊,我怎么能自私的只顾着什么名声,而置奕表哥的性命于不顾呢?祖母,我求求您了,放了奕表哥好不好,他肯定,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啊!“
老夫人表情有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变得决绝:”不行,有他在一日,就会有隐患存在,颜儿你好不容易才做了皇后,皇上待你,又不甚亲厚,若是再和你离了心,祖母都不敢想,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小雅慌乱的抓住老夫人的手,连连摇头:”不,不会的,祖母,奕表哥怎么会是隐患呢?这事已经没有了其他人证,而奕表哥他是咱们钱家的人啊,他怎么可能会自己往外说呢?“
见老夫人听了自己的话仍旧是不为所动,小雅只觉心慌的更加厉害。
忽然,二老爷钱林在老夫人身后跪了下来:”娘,这逆子,今日做下这等事,确实死有余辜,可是娘,他毕竟是孩儿的骨肉啊,孩儿私心里,也想请娘饶他一命。“
老夫人转身怒道:”糊涂,这个逆子,今日若是留了下来,指不定哪日就会给颜儿招来祸事,我这做祖母的都看的出来,我不信你这当爹的就真没看出一点儿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