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走了之后,小雅也再无睡意,就喊了张嬷嬷和知琴知棋一起往老夫人屋里去了,刚好老夫人午睡已经起身,正在用茶,见小雅过来,满脸欢喜的拉过她:“颜儿睡的可好?”
小雅在老夫人身旁落座,笑着回话:“我向来没有认床的毛病,睡得好着呢,祖母不必担心。刚刚大舅母来瞧了我,还给我送了好几样点心吃食,我吃了好些呢,有的点心居然比宫里面做的还好吃,舅母待我真真是好极了。”
老夫人听罢拉着小雅的手说到:“你大舅母打小就待你好,这么些年也没变过,一听说你要出宫,早早的就开始把你喜欢的东西都备上了,就为了你过来小住时能吃好住好。还有你最喜欢的‘倾仙池’,内里外里都已打扫妥当,这五日里都是封池的,不许任何人进入。”
“倾仙池?那是什么地方啊?”
老夫人见小雅发问,才想起她是失了记忆的,遂缓缓的说到:“倾仙池是咱们钱府后院的一处温泉。”
一听有温泉,小雅的眼睛都亮起来了:“祖母,真的有温泉吗?那我可以去泡一泡吗?”
老夫人当然是笑着点了点头,她身后的一个妈妈亦是满眼带笑的递了杯茶在小雅手中,接茬说到:“瞧小姐说的,这温泉本就是为你备着的,这‘倾仙池’的名字还是小姐取的呢!”
小雅正惊诧间,老夫人像是为她解惑般又开了口:“咱们钱府的老宅,原是在城东的,你六岁那年,听闻京郊的五莲山下发现了一处温泉,吵着闹着要去瞧上一瞧,你爹不许,你便到外祖家来哄了你大舅舅带着你去了,瞧过之后,你更是闹腾着想要去泡上一泡。可那温泉地处荒郊野外,你又是世家大族出身,哪里能到那种地方去沐浴,事后你爹爹对你好一番说教,你才歇了心思。可偏偏那年大旱,北方的胡人屡屡来犯,圣上钦点了你爹爹一同御驾亲征,又逢国库空虚,粮草难征。一面要出兵北上,一面要拨款赈灾,你爹爹心系百姓,就来求了你外祖。你外祖想着你喜欢这个温泉,刚好又有这么个机会,就提出:要这五莲山下温泉周围百里的地契,换白银十万两捐入国库。就这样,咱们家才在这里另开府宅,修了这个园子,周围多余的荒地也都开垦了出来,租给这附近的农家耕种。”
真没想到,这处宅子竟然还是为了自己建的,想想那十万两白银,小雅就一阵肉疼,不禁再次觉得南宫睿那个混蛋没人/性,自己家为了他们南宫家的天下,又出钱又出力,到头来却还要被他记恨,甚至还有可能被他一锅端,这家伙真是混蛋的没救了!
小雅正想入菲菲的时候,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到:“这宅子,还未建好入住之前,你便带了许多的丫鬟婆子偷着来泡过那温泉了,泡完之后你又闹着非要给它取‘倾仙池’的名字,你大舅舅宠你,就随你去了。”
“祖母,我想现在就去泡一泡,可好?”老夫人话音刚落,小雅就迫不及待的问出口。
“傻丫头,现下正是午后,热的紧呢,哪有挑这个时候去泡温泉的。”老夫人见小雅面露遗憾,又接着说:“你且放宽心,待晚饭过后,你大舅母会安排人引你去泡的,这本就是专为你备着的,哪有不让你泡的道理,只是现在不是时辰罢了。”
小雅一听原来不是不让泡,立马狗腿的笑了起来,拉着老夫人说了好一阵子话,引得老夫人开怀不已。
因着惦记泡温泉的事,晚饭小雅用的格外欢实,三下五去二就干掉了一碗饭并两碗粥,放下筷子摸摸滚圆的肚皮,小雅在木夫人无奈的表情下,带着大舅母杨氏早就给准备好的一众丫鬟婆子,美滋滋的往温泉那里去了。
钱府建在五莲山下,一家子人都住在前院大大小小的十几处园子中,后院除了亭台楼阁,花园湖泊,是没有住人的院子的,所以偌大一个后院就像一个天然的赏景园子一般,风景甚好。
古人用饭都早,小雅逛进园子时也不过是黄昏十分,本来杨氏给她准备了软轿的,可她不想坐,拉着知琴知棋东瞅瞅西看看,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得,觉得看什么都又好看又稀奇。
知琴知棋见她兴致高涨,满面笑容,也不催她,跟在她身后默默的陪着她硬是把这个来了无数次的院子逛了个遍。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时辰已是不早了,知琴走至小雅身旁道:“小姐,这天都已经快黑了,您还是往温泉那里去吧,您若是想逛园子,等明日晌午,奴婢陪您好好逛个够。”
小雅抬头,见确实是不早了,便点了头,由知琴领着往‘倾仙池’去了。
走过一处叫不出名字的花圃,又迈过一个人工湖泊上的拱桥,穿过林林立立,千奇百状的假山群,一座大约有三层楼高的八面玲珑宝塔楼阁映入眼帘,上头黄色的琉璃瓦下,一块儿大匾上似是草书写着小雅尚且能看懂的三个大字--‘倾仙池’。
楼后面居然紧挨着一座山,这楼阁的两面是与山相接的,其余六面皆是由好几米高的红色石柱隔开,嵌着有精致雕工的实木隔断。最让人惊艳的是每一面都是没有门的,只有几条绣着洋洋洒洒的梅花花瓣的浅粉色细纱嵌在门柱上方,摇摇曳曳随风飘舞,再配上阁楼里面微微泻出来的层层白雾,此情此景,让小雅觉得自己真的就像是置身于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
小雅还未从这幅景象中回神,耳边已传来知琴的声音:“这‘倾仙楼’刚建成那年,谁来瞧了都是如小姐现在一般失神,赞叹不已,也怪不得小姐会如此喜欢此处,确实是个神仙都羡慕的地方呢。小姐也别只在外面瞧了,还是赶紧进去沐浴吧。”
在知琴的搀扶下,小雅拾阶而上,微微伸手,撩开了那似云霞一般飘着的薄纱。
室内更是保持了温泉的原貌,无一丝人工修饰的痕迹,抬眸望去,离自己脚下五米左右的地方,轻烟袅袅,赫然是一处并不算大的温泉,目测直径也就十米不到,因为是天然形成的,并没有形状可言,歪歪斜斜的边径围着不甚整齐的及膝高的墨色岩石,岩石外侧零零星星的还长着几株翠绿的小草,让人看了格外的心旷神怡。
小雅四处打量之时,一众丫鬟婆子都利落的跟了进来,在六处薄纱摇曳的地方均摆上了一个两扇开合的绣着四时花草的素绢屏风,屏风前又摆上了一个双层八角海棠几,几案上各放着一盏已经点亮了的雕花青瓷灯,灯外还罩着白底绣花纹的透明罩子。
一切收拾妥当,众丫鬟婆子才都退了出去,一扇门边两个的守在外面。知琴知棋见人都出去了,才伸手帮着小雅宽衣解带,夏日衣裳薄,三两下小雅就脱得只剩下贴身的白色里衣了。小雅每每沐浴时都有些害-羞,是不喜有人在旁伺候的,知琴知棋深知她的规矩,把手中的外衣往一旁的衣架上搭好,就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见人都走光了,小雅也不再犹豫,把自己脱了个赤光溜静,衣服随手一抛,欢脱的朝着池子跑去了。
温泉内壁,散着几处人工凿了可以坐的石阶,小雅摸索到一个后顺势一坐,美滋滋的长吁了口气,彻底的放松身子,使水刚好淹在脖颈处,她则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这难得的美好时光。
“啊!”
忽然之间,一声女子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悲戚恐怖的叫喊:“啊,蛇,有蛇啊,知琴快来救我,这里有蛇啊!”
一时间,'倾仙池'乱做一团,有胆小的丫环婆子直接逃跑了,也有赶紧去找人求救报信的,几个胆子稍大的也是战战兢兢的跟在知琴知棋后面,往小雅身边跑去。
此时的小雅惊恐万分,瞧见有人进来后在池子里蹲也不是站也不是,又没有任何衣物遮身,而对面池沿上一条有黄褐相间花纹的蛇如散步般缓慢的爬着,还不时朝她吐着信子。
这边的知琴知棋还没来得及跑至小雅身旁,突然另一侧一个屏风发出“啪”的一声巨响,而后应声倒下,一个身着天青色锦衣的俊朗少年,满面急切的冲了进来,三两步奔至衣架前抓了小雅的外衣“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大步跨到小雅身旁,在她呆愣惊诧的目光中,把外衣往她肩头一披,面含关切的安慰到:“颜儿别怕,奕表哥来救你了!”
小雅傻乎乎的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自己则是做雕像状,心中不由想着这小伙子也太麻利点儿了吧,混忘了对面还有一条蛇在吐信子的事!
那少年目光在室内搜索了一阵,终于发现了对面的蛇,他给小雅拢紧了身上的外衣,一个跳跃就出了池子,拎起地上小雅之前脱下的衣服,微微躬下身子,瞅准了时机把衣服往蛇头上一扔,又立即闪身往后一把抓住了蛇的尾巴,手腕使劲扬起,又重重落下,伴随着“啪”的一声响,那蛇头居然给摔了个稀巴烂。
小雅看了眼地上衣服下仍微微蜷缩着的蛇身,又抬头去看那少年。那少年秀眉微蹙,轻启双唇缓缓吐出口气,见小雅仍是一眼不眨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瞧,忙转过身,颤着声音说:“已经没事了,颜儿你若是不想再泡,就赶紧起来更衣吧,晚上风凉,别再着了寒气。”
说完便像是有鬼在追一样,急匆匆跑了出去。
经过这一变故,小雅也确实不想再泡,由知琴知棋扶着擦干了身子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不是她要矫情着让知琴知棋伺候,而是她此刻根本没有一丝力气自力更生,甚至于双腿都还在打着颤呢,谁让她最怕的动物就是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