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在这期间里,她简略地将琴棋书画都学了个遍,不过有的地方颇为得心应手,有些地方却是一塌糊涂罢了。就在她做好逐个精研的准备时,荷姑却只是让她自习。不知为何,荷姑还特意调整了苏磁需要前往尚礼阁的时间,不仅将每日改为隔日,还将原来的三个时辰改成了一个时辰。
原本就觉得有点无所事事的苏磁,现在更是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出府已变成了家常便饭。而当她走在大街上,路边的小摊再也无法让她兴趣盎然起来时,苏磁才发现自己竟然对集市失去了兴趣。想到这,她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了一声。
苏磁走在大街上,神色有些惘然。以往出府白子风都会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边,有时苏磁嫌麻烦了,就会带上凉玉,买东西也会方便一点。而她这几次出府时,因为不知道该买些什么,都将凉玉留在了府中,身边便也只有一个白子风。
现在街上的人比起赶集时少了不少,但仍然人来人往。
白子风站在一旁,苏磁回过头就能看到他温润的笑。但不知为何,苏磁却觉得心里恍惚,很恍惚。
“三姐!”
不远处传来颜毓妆的呼声,苏磁一抬头就看到了她。颜毓妆见到苏磁注意到了她,便站在街道的对面朝她挥了挥手。
颜毓妆并不是便装出行,身边跟着不少奴仆,一辆气派豪华的马车停在一旁。
苏磁听到颜毓妆又唤了一声,下意识就迈开了脚。
颜毓妆名声不算小,只是比颜毓瓷落后了一点。颜毓瓷是暴戾出名,她则是风流远扬。在街上一站也是无人不晓,此时听见颜毓妆朝苏磁唤了一声三姐,周围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苏磁,而且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她们,仿佛她们是什么洪水猛兽般。窃窃私语不绝于耳,苏磁还能瞥见不少人对她们指指点点的。所有人看向白子风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搞得她好像虐待了白子风似的。
苏磁被这些目光盯得无法适从起来,步伐更是不由得快了些,而原本人影穿梭的街道,竟然因为她的动作而让出了一条道。
“让开!让开!快让开!”就在这时,一阵急促不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车夫似是非常不耐烦地大声叫喊着,路上的行人见此,皆有些惊怒地朝两边退开。马车只要稍稍不慎就可能会撞到人,车夫却丝毫不在意,嘴上更是骂骂咧咧的。
有些岔气的行人本想讨个理论,见到那马车华贵不已,想到车中主人的身份,都不由地又缩回了路边。
本想着前方为何空出了地方,一转眼便见前面颜毓妆的马车和苏磁刚好步入接到中间的身影,车夫一下子就正了神,真正慌张恐惧起来,拉着缰绳的手也拼命地向后拉着。若是不小心伤了前面的人,她有几条命都是不够赔的。一想到这里,她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苏磁注意到马车的动静,一转头便见一匹强壮的骏马从街道的另一边横冲直撞地朝自己靠近,控马的车夫此时死命拉着缰绳,但那匹马却仿佛吃错了药般,即使主人拼命驱使它停下来,它依然直直地奔向前方,疾驶的势头一下子似乎也很难阻止。
虽然马车离苏磁还有一段距离,但苏磁还是本能地直往颜毓妆奔去,在苏磁撞上了颜毓妆的马车的同时,那匹失控的马也正好掠过苏磁刚才站着的地方,在不远处险险停了下来。
白子风!
苏磁稳住身体后,便不由紧张地寻找白子风的身影,在看到他也平安后才松了口气。
“哪个混蛋那么嚣张?!”比起苏磁的惊魂未定,颜毓妆更多的是愤怒,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黑着脸大声咒骂着。
还不等颜毓妆上前去,原本驾车的车夫就赶紧战战兢兢地跪到了颜毓妆面前,头上冷汗直出,一个劲地朝颜毓妆磕头:“六……六皇女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六皇女饶命,六皇女饶命!”
颜毓妆见此,却是冷着脸将目光转向别处。车夫不敢抬头,见颜毓妆没有反应,只能更用力地磕着头,将地面敲得直闷响,额头处也早已破了皮,因为车夫的动作,血液流的满脸都是,就连地上也留下了血迹。
苏磁看的胆战心惊,颜毓妆却只是轻轻一瞥,眼中戾气浮现,似乎对车夫的伤毫不在意,甚至还因为车夫战栗恐惧而更加阴郁起来。
直到那辆马车的主人下了车,也一脸惊恐地跪到了颜毓妆面前,颜毓妆才终于有了反应。
苏磁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在等着正主。
这马车的主人原本是京城里的一个纨绔子弟,名唤王彩意。仗着母亲是五品大臣就任意妄为,平时趾高气扬惯了,也经常欺压平民。虽然以往没有像今天这样驾车驾的如此横冲直撞,却也是带着几分乱来的样子在街上直来直去。
周围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比不上颜毓瓷与颜毓妆,但王彩意的名声也并不好,众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六皇女息怒……六皇女息怒。这件事情纯熟意外,都都是这个贱婢的错,是是是她今天不知抽了什么风让马受了惊,这才……这才……这个奴婢交给您随意处置,求您……”还没等王彩意说完,颜毓妆便上前将她踹倒在地,右脚直压在她的胸口让她无法起身。
王彩意胸口被一重压,养尊处优的她何时受过这种罪?当下差点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你的意思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与我是平等的了?如果刚才我和三姐出了什么意外,别说你的母亲保不住你,就连她自己都得陪着你出事,不管是谁都不能幸免!我从小到大都没被人骑马差点撞到过,光天化日下竟妄想谋害皇女,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胆子?”颜毓妆脚下用力,脸上冷笑着看着王彩意。
“这……这是意外,都是这个贱婢……都是这个贱婢的错!”王彩意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面如死灰的车夫,车夫也知道自己恐怕是难保一命,只能一个劲地磕头,但她一个轻贱的车夫,弃奴保主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怪她命运不好。
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液,车夫感受着脸上带着温热的液体,却只能紧咬牙关不断重复着:“六皇女饶命,六皇女饶命!”
“意外?一个奴婢对我来说根本就不足轻重,妄想牺牲她一人便搪塞过这件事,哪能这么便宜你?”颜毓妆却压根没有理会车夫的打算,似乎也不打算和平解决这件事情。
“你说是吗,王彩意?”颜毓妆阴冷的目光直直盯着王彩意,王彩意被吓得面无血色,冷汗直下,身体不住地发抖着。
听到颜毓妆这么说,别说脸面,她甚至也顾不上胸口闷痛了,下意识想要跪倒在地,却因为被颜毓妆踩着无法动弹,王彩意惊惧地看着颜毓妆,直向颜毓妆求饶:“六皇女饶命,六皇女饶命,都是彩意的错……都是彩意的错,彩意不该冲撞了六皇女!但是彩意绝无谋害您的心啊!求您不要波及彩意的娘亲,这全都是彩意的错!求您绕了彩意……”
“求您……咳咳……”在王彩意说话的时候,颜毓妆又是一用力,王彩意差点背过气去,但她仍不敢给自己喘息的时间,“求您绕了彩意吧,六皇女您大人有大量,您心存仁厚,求您……咳咳……求您绕了彩意咳咳咳……”
颜毓妆脚下愈发用力,王彩意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下一刻就要吐出血来,但只要她一开口颜毓妆就会更用力,逼得她不得不痛苦地咳嗽,她也明白了颜毓妆并不想让她说话,顿时就闭了口,可是颜毓妆的力气丝毫没有减小,王彩意的脸胀的通红。
“你这是在威胁我喽?”颜毓妆听到她的话,却是皱紧了眉,目光冷厉。
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如芒在刺的目光让王彩意的羞辱心一下子被提了上来,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王彩意也明白了颜毓妆是存心要羞辱自己,但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为了保全性命,她还要配合颜毓妆。颜毓妆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却不能真的没有任何表示,听到颜毓妆这么说,王彩意只能死命摇着头。
颜毓妆不说话,看着王彩意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眼底逐渐浮出几分兴味来,王彩意越发痛苦和羞辱的表情似乎让她十分快意。
苏磁接触颜毓妆的时间不多,但她从来没有见过颜毓妆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暴戾却又享受的样子让苏磁觉得害怕起来。她曾经打听过关于颜毓妆的事情,只知道她是“万分风流,性情与颜毓瓷相仿”,没想到这相仿竟是这样的。
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能够这样欺压他人呢?不仅如此,居然还能一脸自然地享受着?
还在不断磕头的车夫,被颜毓妆狠狠踩在地上的王彩意,阴戾快意的颜毓妆,幸灾乐祸的围观的人们。
白子风……白子风呢?
苏磁在这时候下意识朝白子风看去,却见他依然温润地笑着,如他往常那般,在注意到苏磁的目光后也朝她看过来,眼底似乎还有着对她的疑惑。
苏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发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