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们能如佛陀般洞察世事,有多少人宁愿孤独也不想那个曾在夕阳下快意奔跑的少女,因为生活的磨砺变得面目全非。
眀亭远的书房外,明慧惴惴不安地转了又转。不等寿宴结束,父亲就拉着任凉恭进了书房,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表姐,你说姑父他们这会到底在说什么,怎么会那么久。”史玉珞贼兮兮地凑过来一脸好奇地问。
“我也不清楚,总归是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吧。”明慧有些敷衍的回答。脑海里蓦地闪出那人笑嘻嘻地说着“以身相许”的画面,心里又一阵波涛汹涌。
“表姐,你不会是看上那个任先生了吧。”史玉珞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明慧悚然一惊,急忙说道:“胡说什么呢,我看八成是你自己有意,别拿我来说事。”
“嘻嘻。”史玉珞笑了起来,“是呀,我就是喜欢上他了,见过他我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温柔深情的完美男人。表姐,我喜欢他,你不要跟我抢,好不好。”
胡乱的点点头,明慧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缓缓啃噬着心尖,那时的她还不明白,那种感觉就是妒。她也不知道,终有一天这种微妙的情感会掀起滔天巨浪,将她粉身碎骨。
“这样说来,伯父第一次见到家母竟是在那样混乱的环境里。”书房内,眀亭远正与任凉恭讲起当年的往事。“是呀,那时候他们见到洋人就杀,哪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眀亭远叹了一口气,又陷入到往事的回忆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金发碧眼的外国女性,瞬间的惊艳过后他下意识地就把那个女人推进了巷口,解下身后背着行李杂物的背篓,将她整个人罩了起来。“别出声。”也不管那女人听不听得懂,他低低说了一声,转过身蹲在巷口,面上略带几分惊恐的看着乌泱泱经过的义和团大军。
许是当时的眀亭远太过瘦小又一脸惧怕的模样实在让人扫兴,那些人对他也没什么兴趣,随意扫了几眼就走开了。直到人群去的远了眀亭远才心有余悸地转回身,挪开身后的背篓,“没事了,他们都走了。”
那天是眀亭远一路保护着那个女人回到了家。也因此认识了她的丈夫、任凉恭的父亲——任维严。二人一见如故,任维严当时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见多识广,说起经商之法也是头头是道。眀亭远自觉受益颇多,也不再寻找表亲,在上海逗留了一段时间后便重返苏州。他们二人本约定日后再见,却因时局动荡,逐渐失去联系。
“你父亲是个极重感情的人,不论友情还是爱情。他能在那样的年代里护你母亲一世周全,又在她去后郁郁相随,足见情深。”
“是啊,凉恭也曾在父亲灵前许诺,定会对爱人至死不渝。可惜凉恭福薄,至今未曾娶妻。其实,今日凉恭此来还有个不情之请……”屋内的声音渐渐低沉,片刻后又传来眀亭远独有的爽朗笑声:“哈哈哈,老夫正有此意。贤侄莫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哈哈哈。”
书房内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慧听得一头雾水。突然“咯吱”一声,书房的门被打开,眀亭远哈哈笑着走出房门,看到明慧顿了一下,“慧儿,玉珞,你们怎么在这里?”
“姑父,我和表姐炖了解酒汤,见你和客人谈事就在门口等着了。”史玉珞反应极快,知道明慧不善掩饰就急忙接口道。
“这样啊,来,见过我这位贤侄,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任伯父的儿子,任凉恭。”
“任家哥哥好,我叫史玉珞。”史玉珞甜甜的叫了声。
“玉珞妹妹好”,任凉恭微微弯了弯嘴角礼貌地回了个好。“这位……”他故意对着明慧上下打量了一番,眀亭远忙到:“此是小女明慧。”
“哦,刚才多亏了这位明慧妹妹引路,我才能见到眀伯父,也就是我未来……”他恶意的顿了顿,眼见着明慧的耳根绯红一片,知道她是想起之前自己的话,心里暗暗偷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未来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是呀,凉恭继承了他父亲的生意头脑,现在在上海也有自己的事业,此次能跟他合作也算了了我的心思……”
那厢,眀亭远还在喋喋不休,明慧的一张脸白了又红,该死的,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任凉恭得意的挑挑眉,目光放肆地在她脸上逡巡。
当着父亲的面明慧不好发作,匆匆找了个理由转身离开。转身的刹那,她提起裙摆,飞快地在他脚上狠狠碾了一脚。裙摆绽开巨大的花朵,谁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除了忍着疼痛故作镇定的任凉恭。
故意学着他的样子挑眉,她的嘴唇无声开合,刚好是他能看到的角度:活该!
看着她欢快远去的背影,任凉恭默默笑开:或许就这样把她娶回家也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当他有一天终于无法护她一世周全的时候,会不会后悔不该把那样美丽活泼的女子拖进他以爱为名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