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繁华若梦,是谁用彩色的篝火粉饰太平。爱,不爱。爱了,不爱了。一字之差,从此,地狱天堂。
“少奶奶,您终于醒了,刚刚可吓死我了。”丸春欢喜的叫声在耳边响起,窗外已经泛起了几丝朦胧的黑色,日落了。头,依旧昏沉沉的,耳朵里的嗡鸣一阵紧似一阵。用力按了按额头,明慧开口道:“丸春,我这是怎么了?”小丫头收起了笑脸讷讷地开口:“少奶奶,您刚刚在琴少奶奶,哦不,是琴姑娘的房门前晕倒了,是少爷把您抱上来的。”
“琴少奶奶?”眼前忽地闪过一些片段,心口忽然痛的皱起来,“少奶奶,您没事吧?我这就去叫少爷上来!”眼见着明慧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丸春急的就要跳起来,嚷嚷着就往外跑。
“丸春,等等。”明慧叫住了她,“少爷他……还在那个什么琴少奶奶那里吗?”明知道结果却还想要问个清楚。
“是,刚才看您没什么事就又回去照顾琴姑娘了。”丸春点点头。
“对了,您在少爷面前千万别叫琴姑娘‘少奶奶’,少爷特别吩咐过的,不让我们再这么叫。要是被少爷知道是我说出来的,我一定会被辞退的……”丸春泪眼汪汪地看向明慧。
“放心,我不会说的。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无力地瘫在床上,明慧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丸春离开。偷偷看了一眼明慧的脸色,丸春吐了吐舌头急忙退了出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眼泪才在一瞬间汹涌而出。将被子拉过头顶,紧紧地蜷起身体,头抵在膝盖上的时候才感到了些许真实的存在感,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凉恭,原来你、和你任家少奶奶的称呼都不属于我一个人……凉恭,为什么要骗我?任凉恭……
一夜浅眠,清晨醒来时下意识地朝身边摸去,冰凉的床面预示着那人一夜未归。她自嘲地笑了起来,笑自己到现在还对那人抱有希望。现在希望没了,梦,也该醒了。
起身,洗漱,梳妆。细细地铺开妆面,微微拉长的眼线掩盖了微红的眼尾,淡淡的腮红和唇妆遮住了苍白的脸色。特别挑了一件极显肤色的宝石蓝旗袍,盘起的长发将背部线条拉的细腻修长。回首望去,镜中的女子美丽而妩媚,上挑的眉眼中却透着冷漠和疏离,像冬日里冰雪纷飞的崖顶上傲然展开的红梅。
她极少这样用浓烈的色彩打扮自己,不是不美,只是不爱。但此刻她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因为在她推门而出的那一刻,屋子里所有下人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惊艳,而不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同情和怜悯。她很高兴,于是她听见自己用颇为愉悦的声音说道:“少爷在哪里,请他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有人急忙应了一声,匆匆跑开。两分钟后,熟悉的脚步声在身旁停住。
“慧。”他开口唤她,声音里有着一夜未眠的嘶哑和疲惫。
“任凉恭。”她并未看他,只盯着他身后桌角上的青花瓷瓶,“我要回家住一阵子。昨天走得急,都没来得及跟爹娘解释,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定很着急。而且爹的身体最近不是太好,没有人在跟前照顾我不放心。”
想说的话就那么几句,说完了也不知道再讲些什么。于是她闭上了嘴巴,静静地等着他开口。他的目光深深浅浅在她身上游移了半晌,最后才点点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的问题有些意外,但她还是老实回答:“任凉恭。”怕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次:“我叫你任凉恭。”
“你以前不是这样叫我的。”
“那我要怎样叫你?‘阿凉’吗?”她的声音尖锐了几分。
“你误会了,我和琴怡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她‘少奶奶’的名头从哪里来的?买来的还是抢来的?任凉恭,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妾?还是连妾都不如的玩物?”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宝蓝色的丝绸随着她胸口的起伏反着蓝色的幽光,她越笑越大声,好像笑起来就再也不会停下。“明慧,明慧!”他用力摇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把想说的话全部刻在她的脑子里:“不是你想的那样,琴怡她跟我是从小我定的亲,我们从来都没有举行过婚礼,我只当她是姐姐,你才是我唯一承认的妻啊!”
唯一?瞧着面前这个男人因疲惫而充血的眼睛,尚未清理的胡茬,还有他身后不远处那扇半敞的那扇门……,她笑得更加开怀。任凉恭,你为她焦急乏累一夜未眠,此刻还敢拉着我说什么唯一?唯一一个被蒙蔽的傻瓜吗?
“任凉恭,告诉我,如果这次我没有坚持随你回来,是不是她的存在对我永远是个秘密?”
“对不起,慧,琴怡的事是我不对。我一直以为她的存在并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也怕你知道了像今天一样误会,所以才没跟你提起。而且琴怡她也知道我跟她之间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我们结婚前她就已经搬出去住了,这次是因为她实在病得厉害,我才会把她接回来的。”
呵,原来如此。对她是怜惜是不舍,对自己是挚爱是唯一?任凉恭,你这样的爱,明慧真的受不起。
心底涌起了阵阵悲凉,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坍塌,是信任,是爱,抑或是别的什么?明慧不知道,她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离开这个曾以为是“家”的地方。
去哪里?!他慌乱地拉住她的手,近乎卑微的祈求:别走,留下来。不,她坚定地摇头。你的手,一只想牵着她,一只要留住我;可你不知道,一只手带来的只是温暖而不是保护。若有一日,我与她身遭困厄,你拼尽全力也只能护得一人平安,那时你会选择放开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