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苏墨端着黑乎乎的药汁凑到她面前,她惯性的皱皱眉,张嘴。
入口的苦味令她不适的咳了咳。夜苏墨腾出一只手忙帮她拍背。
“苦……”她嘟着嘴哭诉,这药未免也太苦了些,前些日子都感觉还好,怎么最近越来越难喝了?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夜苏墨拈起旁边盒子里的一颗金桔蜜饯凑到她嘴边:“甜的。”
玉安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也就这么信任的张开了嘴。
软软糯糯的口感,深得她心:“哪里来的?”
“让离青去大街上买的。”他答。
她高兴的张开嘴,甜甜的东西总是让人无法抑制。
夜苏墨点点她的鼻头,又笑着拿了一颗塞进她嘴里。待软软的一坨下了肚,玉安然也算满足了。安静的等他喂药。
夜苏墨看着碗里还有半碗的苦药,一边心疼的看着她,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良药苦口”地给她喂。
一碗殆尽,夜苏墨将盒子直接放在她手上:“里面都是,你在这里慢慢吃,我去找师叔母。”
玉安然点点头,伸手捏了一颗金灿灿的东西入嘴。
竹屋外。
“跟我回去。”夜苏墨端着还未来得及放下的瓷碗,蹙着眉头言辞狠厉。
“回去作甚?回去哪里?”沈澈冷笑着转身,这几日他们之间没有聊关于过去的事情。一来是当时他的伤未好,二来他的心上人还在诊治阶段,倒也是耽搁了。
“跟我回城。”他低声道,他明白让他摒弃那么多年的仇恨和他回去,不是一件易事,但人生在世,能补救的遗憾就该尽力补救。
沈澈笑了,回身看着他:“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你的皇后日后有何问题需要我在身边?”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他看着他,眼里波澜不惊。夜苏墨低下头,那是他夜家欠他的,就算不愿意承认那个人是他父亲,可事实,他无法否认。
沈澈的祖上原是朝中太傅,掌握重权。到了沈澈的父亲亦是权利雄厚。沈澈幼时,袁钿还是朝中默默无闻的小官一个,但因其人聪明才智,被右相看中。那是右相正不满先皇将朝中势力过多的转给区区一个太傅,常常觐见先皇,扰的先皇烦忧不堪。袁钿看中了这个机会,常在右相耳边吹风,故意陷害沈太傅一家有私心,妄想独称天下。右相大惊,屡次疑心暗起。
最终,万古不变的小人奸计得逞,右相带人搜查太傅府,搜出明黄圣袍。皇帝大怒,命人查封太傅府,其财务充公,族人发配或处以死刑。
幼时的沈澈亲眼目睹了自己祖父和父母亲的惨死,伤心欲绝,万念俱灰。
而彼时的夜苏墨正在遥远的南方暗自壮大自己的势力,听闻京中太傅府查封一案,略微沉吟。
而后便告知自己在京中安插的暗探,务必护着太傅后人,送往安全之处。
思索至极,大千世界,唯有安全的便只有自己脚下的这一块土地,方才真正属于他。
他见到沈澈之初便告知他的身份,他犹记得当初沈澈望向他的眼神,那般寒冷,那般逼人。
他想,他是想杀他的。
自己的族人被眼前这个人的父亲杀死,任谁见到他都不会好受。而更让人难受的是,他救了他。
夜苏墨本想将他交给师傅处理,带他游玩天下,带他习武练字,都随师傅。可奈何,师傅是个倔性子。
师傅告诉他:“我当初答应收你为徒便是为了还情,而今,我亦不想为了另外的人和你们夜家扯上任何关系。”
是了,师傅收他是为还情,他不喜他,却还是教他。
说到底,他还是姓夜。
反复思量后,夜苏墨带着沈澈来到离人谷,也就是如今秦骥夫妇所在地。恳求师叔收他为徒。
秦骥亦是不肯,他便在外长跪不起。第三日,秦骥终是不忍,答应了他。收下沈澈前,秦骥问了他一句话。
“你如今为他这般,可知他今后是你的友人还是敌人?”朝堂之事,不说也懂三分。
夜苏墨当时抿着嘴唇,半截腿已麻木,令他站不起身,可他依然挺直了身板,迎上秦骥的目光,缓缓吐出二字:“友人。”
他不会让他变成敌人,亦不会让自己亏欠任何友人。
沈澈看着他低下去的头,忍着心中的不悦,挑衅问:“若我说,要我回去可以,我要你的江山,你,该当如何?”
夜苏墨沉默,可也不过眨眨眼皮的功夫,他便抬起了头:“好!”
好!拼搏了十几年的江山便如此说了好!该不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好心。
夜苏墨似是看出他的想法,继续说道:“江山本就不是我要的,我要的只是我母妃的仇。”大仇已报,如今他只想带着然儿,游历四方。
莲儿有际允,她会比从前更快乐。百姓有沈澈,亦是喜事一桩。可他的然儿,只有他啊!
他笑笑,想起玉安然便不由自主勾唇。沈澈瞧见他的面容,立即嫌弃:“没见过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天下百姓安危的。行了行了,赶紧进去照顾你的女人去,谁稀罕你那破江山,京城几根草都没离人谷的新鲜!”
夜苏墨皱眉:“那你……”
“去去去,不去万一你那捧在手心的皇后出了什么事,我还怕你提着刀跑来找师娘。”沈澈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
夜苏墨笑,将碗直接扔给他:“放着去。”
沈澈接的猝不及防,差点手一抖,将碗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