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霄宫)
夜辰正在闭目调息,额头的淡淡伤疤随着气息一强一弱也一时清晰,一时黯淡。
夜辰并不记得自己这个伤疤的来历,就像对千年以前发生的事,他一向没有什么记忆。平日里,额前的银发替他遮住了这若隐若现的疤痕,不疼不痒,他也就索性不去想了。可是奇怪的是,只要他一运功调息,或因为某种原因催动内力,额上的伤疤便会钻心一般疼痛,而且还会比平时深上几分。这样奇怪的事,夜辰不会不去想:这伤疤怎么来的?为何会牵制他的内力?过去的记忆为什么这么模糊?难道他的身上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过去吗?在冥府,没有人会告诉他这些问题的答案。打从他来到冥府的第一天,幽冥神就下了严令:对于夜辰的事,妄语者,打入九层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有了这样的威慑,没人敢乱说话,他在冥府这一千多年也没打探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日子久了,他也懒得再费神了,索性养老一般的在这幽冥府邸过日子,总之,该他知道的,最后总会知道的……
被敕魂鞭打伤后,夜辰已闭关调息七七四十九日,他的功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额前的伤疤倒是比之前深了好几分。取过镜子,他本想看看自己的疤痕,却在看到镜子的那一刻,不由想起了人间那个爱管闲事的小丫头……这些日子,不知她近况如何?他送她的牵灵镜可还带在身上?如今是玄翳护着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该死!我为什么要担心她?!”夜辰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关心起一个凡间女子?她的死活与他何干?既然冥君将她的事另委他人,他便正好落个清闲!夜辰自嘲地摇了摇头,正欲起身,便听见门外传来霁瑶的呵斥声……
“滚开!”霁瑶一身雪白纱裙,宛如出水芙蓉,脸却是涨得通红。
“主人,少使吩咐,他闭关时绝不能被打扰,特别是……”银鼠犹豫着不敢往下说,只能可怜巴巴的挡在霁瑶面前,可这位大小姐明显已经一脸的不快。
“特别是什么?”霁瑶昂起头问道。
原来,夜辰闭关期间,霁瑶已经来探望过多次,只是每回都被银鼠拦在门外。她时时挂心着夜辰的伤势,却总是不得见,这一回索性硬闯了。
“银鼠,退下吧……”冷冷的,却是极从容的声音,从冥霄宫内传出。“吱呀”一声,宫门缓缓打开,多日不见的夜辰背手而立,清秀的脸庞明显消瘦了许多,只是围绕在身侧的氤氲丝毫未曾消减。
“夜辰!你没事了?!”看见日日牵挂的心上人终于破关而出,霁瑶兴奋地冲上前去,顾不得什么尊卑之别,一头扎进夜辰怀里。
夜辰嘴角含着笑意,不动声色地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一面低下头凝视霁瑶道:“多谢你的仙丹,若没有它,我恐怕还要再歇上一年半载……”
“你……你知道了……”霁瑶轻声嘀咕了一句,在夜辰面前,她总是没有一点儿秘密。
夜辰点点头,伸出手替霁瑶拢了拢散在肩上的碎发,深紫色的眼眸柔得像水,说的话却冷得像冰。
“我的伤已没有大碍,你不必常来。冥府毕竟是神魔混淆之地,你如此纡尊降贵,若是被你父尊知道,怕是不好。”见霁瑶低了头不说话,夜辰便继续说道,“况且我听说,神界仙人最喜欢做捕风捉影之事,你如今正是婚配的年纪,不要因此坏了自己的名声,弄得将来嫁不出去可就不好了……”
听到这,霁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怨愤,这么多年,难道她的心意他会不懂吗?
她愤愤地抬头,看着夜辰一字一句地说:“你该知道,我想嫁的是谁!”
“不管是谁,总是一个配得上你的人。”夜辰迎着霁瑶的怒目而视,依旧笑意浅然道,“神仙嘛,自然是与神仙婚配的……”
“你……”霁瑶气得浑身发颤,这个她死心塌地爱了一千年的夜辰,最大的本事就是在她面前装傻充愣!三界第一绝情的男子,非他莫属!霁瑶愤愤地转身,丢下一句:“我只嫁我喜欢的!”
看着霁瑶怒气冲冲的背影,夜辰无可奈何地笑笑,但愿她能早一点儿放下执念……
(山洞内)
“丹鹏,我们……我们会死吗?”我虚弱无力地抬头问丹鹏。
被困在这洞中已经两天两夜了,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我的体力有些透支。丹鹏的情况就更糟糕了,他因为失血过多,又没有及时补充体力,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如今只靠着顽强的意念支撑着。
“不会的……珠儿,别怕,我们再坚持一下……”他伸手抱住我,将我的头枕在他胸口,轻抚我的脸颊安慰道。
“如果上天就这样结束我们的生命,我觉得也挺幸福的……”我枕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至少,至少有你陪着我……”
丹鹏低下头,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洞外)
“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小竹看看满头大汗的玄翳,又看看纹丝不动的巨石,气得在一旁跳脚。
“我不行,你来啊!”玄翳擦擦额头的大汗,不客气地回敬一句。其实他现在才是有苦说不出。本来凭他的灵力,轻轻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丹鹏和丹珠救出来,可这个小竹一天到晚睁着眼睛盯着他,让他根本没机会施展灵力。他本想施个法让小竹昏睡一会儿,无奈冥府有严格的规定,绝不能用灵力伤害那些阳寿未尽的凡人,违者是要受敕魂鞭的重罚的。因此玄翳也不敢轻举妄动,气就气在这个小竹怎么精力这么旺盛,两天两夜都不带休息的,雨一停就催着他搬石块,真是把他累得够呛。
“快点,快点,好像动了一点儿了……”
周围的碎石块和泥沙都清干净了,玄翳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地将石头往边上推。
“我说……你……你快来搭把手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唤小竹来帮忙。
“哦……哦,好。”小竹赶紧上前一起推那大石块。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石头终于搬开了,“哎呦,累死我了……”两人累得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丹珠……丹鹏?你们在哪儿?”
黑魆魆的洞口突然有了一丝光亮,就快虚脱的我,强撑着睁开眼向洞口处望去,耳畔传来小竹的呼唤声。
“是小竹和玄翳!”我一阵狂喜,“丹鹏……丹鹏,快醒醒,我们有救了!”丹鹏也强忍着疼痛,睁开了眼睛。
“小竹……我……在这儿……”我就着亮光向小竹他们挥手。
所幸这个洞并不大,小竹和玄翳很快就找到了我们,将我们救了出来。
“呜……丹鹏……丹鹏,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看着丹鹏虚弱的样子,而且还受了伤,小竹吓得抱着丹鹏大哭起来。
“小……小竹……你……你别这样……”丹鹏不自然地想要推开小竹,眼睛望向我,我却冲他摇摇头,他便也心领神会了。
这一番遇险,对于我和丹鹏来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对于彼此心里的情愫,我们虽已知晓,却不敢将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许人生在世,不是所有的情感都可以肆意表达,也不是所有的爱都会得到祝福。我们有太多的牵挂,也有太多的羁绊,若能事事洒脱,便也不叫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