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雨说着便从背包里掏出个本子,再从笔盒里找出一支颇秀气的蓝色圆珠笔,默默地抄写起来。我两三次想打断她的抄写,但是看她认真专注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住了。看她写完,也没有什么想法地一把攥住她弯下腰后准备去拿铁锹的胳膊,说:“你真要铲掉?何必这么在意,估计眼下再下个两分钟也就被雪埋上了吧,而且你看,好像一直连人影都没看到,没人注意咱们会在这。”说着,我松开手仰头看了看雪势已大为减弱的天宇,虽然随着时间向晚,天却比刚才亮堂了一些。
王梦雨看着雪人,慢慢地点点头,说:“倒也是,而且亏你能这么快写出这样齐整好看的诗句,要我半句都琢磨不出来,铲了是怪可惜了的。”
我松口气,再接再厉地转移她注意力的打算说:“是吧,难得你肯手下留情,而且一起辛苦的成果,给天意定去留吧,哎呀,留给天意,顺嘴一说的话,挺哲理的哈?”
“嗯…但愿天随人愿才好。”王梦雨看着地上的字说。我仰头看看有些晃眼的天空,说:“老话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你看我像大善人吗?”
王梦雨噗嗤笑出来,说:“你就像个大孩子,还大善人呢,反正操场一直就我们俩,但凡有一个别人,我也不敢让你这么写的留下来了。可话说回来,这么好的雪,除了我们,怎么就没一个人了?”
我耸耸肩,说:“还是这样天儿里头太艰苦吧,清朝有本叫《幽梦影》的笔记文集,里面有句话,大意是说’景色有说起来特别清幽但实际上特别萧索的,就是烟雨’,就是说烟笼雨蒙的景致,描写起来可能很诗意,真正体会的话就难受了,这大风雪的就更是了吧,要不有说法叫’雨雪天在屋里看、坏成绩和自己无关、不难受是别人丢了钱’等等等等吧。”
“嗯,有道理,不过这回一点儿没觉得难受。嗳,不过我想一般堆个雪人是特好玩儿的事儿,可要是以给这号人写的句子作结多没意思,而且这回我也头一回在下雪天玩儿到高兴得没有回家的想法呢,还有你看,这么半天了,操场上一直就没别人来,就回去的话,可惜浪费了这么好的一场雪。”
“啊,我也没说要回去啊,只要你不着急就好说了,打小我就是放了学不着家的,只要作业写完了,不过咱们这老半天的费力忙活飞雪造像、树杈题词的,还辜负了这场雪,够殷勤了吧?”我说着,无所事事中用树杈在提的字上加力描着笔画儿。
“别说,有时候觉着我的字…你说我的字还行吧?”我问了,手在看着远景的王梦雨面前晃了晃。
她稍稍站远些端详了半晌,点头说:“个别字还行,整体就差些了,是不是写小点会好些,反正看你左手写字,老是觉得太别扭了,不可能写好似的,要不你就再试一个,你写的词怎么样?”
“歌词吗,那不这些天没少给你?”
“不是,古代的,就是宋词那种,像你那天给他—-”王梦雨笑着指指血腥口齿的“余红图”,接着说:“在咱们年级演讲时候你念的那个。不过那种风格的我不是很喜欢,你有真像宋词风格的吗,比方婉约风格的,要不就想一个吧,写出来我欣赏欣赏?反正不急。”
“待朕为爱卿想想。”我捋着下巴。王梦雨不理会我瞎闹的装模作样,拿起铁锹向前走到跳远用的沙坑旁边。我叫道:“喂,你小心点儿吧,浮雪这么厚看不出来深浅,你别再踩虚了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