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拐过KFC的时候,我会买一个夏威夷汉堡,一杯热咖啡或是柳橙汁,整个夏天都是这样,以至于那个服务生居然问我,为什么整整一个夏天我都穿一件蓝布格子的衬衣,我说女朋友喜欢,每天洗过之后我会把它放进洗衣机脱十分钟水,然后熨干,就可以整个夏天穿同一件衬衣了,而且始终是干净的,因为我的女朋友是护士,有洁癖的那种。说完这些的时候,服务生已拖完了整个大厅的地板,然后微笑着说:“先生,让一下。”
买好东西我便会去苏北医院六号楼八病区三病室九号床,那里住一位高度烧伤的病人,苏舒每天帮她做特护,她的细心有时候让我很酸,就像第一次被她逼着喝柳橙的感觉,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小心眼,大脾气的男人,常常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苏舒总是把我当她的病人,宽容我的不小心。
苏舒常常和我说起那个九号床的病人,他是个律师,特喜欢飚车,大热天的时候,女朋友说要吃嘉利来那款叫着“紫色偶然”的冰淇淋,他开车从国庆路到瓜洲江边,冰淇淋都没有融,后来他便每天在国庆路和瓜洲之间飚,她的女朋友是船员,他要在每次开船之前将冰淇淋送到,有时候车祸来的时候,就像爱情,是没有人可以预见的,他的车撞在路边的护栏上,油箱起火,融了那款叫做“紫色偶然”的冰淇淋。他的女朋友那次远航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苏舒说完这些的时候,已吃完了那个夏威夷汉堡,然后说以后不要再自做主张的将柳橙汁换成咖啡,这句话她说了整整一个夏天了,我总是微笑,我知道我喜欢咖啡不代表所有的人都喜欢咖啡,但是我还是固执的以为,有一天苏舒会喜欢咖啡的,不需要加冰的那种。
男人出院的时候,苏舒和我说分手,我很安静的留下汉堡和咖啡就走,她微笑的看我。
每天拐过KFC的时候,我依然会买一个夏威夷汉堡,一杯柳橙汁,我不会再买热咖啡了,我一直固执的以为,苏舒的离开就是因为我常常在她的柳橙汁里偷偷的兑咖啡,那是一种很怪的味道,就像我现在的心情,又酸又苦。
我的办公室在37楼,我会在乘电梯的间隙将汉堡吃完,然后很认真的擦掉嘴角的色拉,因为如果留着的话,会很容易弄脏蓝布格子衬衣的衣领,那样熨干之后会有淡淡的斑渍。我还是一直固执的穿这件蓝布格子的衬衣,而且不会拿到洗衣店去洗,我甚至已经习惯了听洗衣机震动的声音,就像苏舒习惯在每晚在临睡前听帕克尼尼的小提琴曲,我会在熨衬衣的时候去听,其实我更喜欢巴赫,就像在柳橙汁和咖啡之间我更容易接受咖啡一样,于是我觉得我和苏舒还是有共通的地方的,最起码我们都喜欢棉质的衣服和夏威夷汉堡。
苏舒砸碎了那个男人家里所有的镜子住了下来,男人似乎也已习惯了一种生活,他每天都会去嘉利来买一款“紫色偶然”,然后在国庆路和瓜洲之间发疯似的飚,但冰淇淋总是在开船之前就会融掉,那场车祸之后,他唯一能记起的便是烧坏的码表依然停在180码。极速。
在又一次去KFC的时候,苏舒也在,一个人在角落里喝一杯热咖啡,走近她,她便哭了,她不停的搅着杯里的咖啡,忽然觉得咖啡的颜色似乎变了,碎金的阳光洒进来,咖啡便是柳橙汁了,和苏舒分手之后,我常常会错觉,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缠着女客户喝柳橙汁,只因为她们说很喜欢我穿蓝布格子衬衣。
每天都吃冰淇淋,就开始怀恋兑了咖啡的柳橙汁了,苏舒说这些的时候始终不看我,橱窗外便是汶河路,路的尽头是苏北医院。我今天晚班,六号楼八病区三病室九号床。
从KFC到苏北医院,如果将油门加到90码要10分钟,从苏北医院到KFC,如果将油门加到180码则要五分钟,整整一个夏天的时间就这样在90码-180码之间游走,而今天我却用了整整一个小时。
那个男人走后,六号楼八病区三病室九号床就再也没有人睡过,苏舒在床边微笑的看我,我开始吻她的唇,她没有拒绝,而是很强烈的拥紧我,我感觉到她的舌尖在我口腔里温暖的游走,我极认真极认真的褪去她的衣服,她的每一声尖叫和每一次颤抖都让我疯狂,我的指尖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她拼命啃我的肩,像是啃一个夏威夷汉堡,她的汗湿了我的唇,兑了咖啡的柳橙汁的味道……燕尾帽滑落到地板上的那一刻,门无声的开了,男人站在门口,傻傻的笑。
男人没有说一句话,很安静的留下那款叫着“紫色偶然”的冰淇淋就走,苏舒微笑的看他。
以后的日子,我依然会在拐过KFC的时候买一个夏威夷汉堡,一杯热咖啡,时光也一直在180码游走,再来的车祸就像再来的爱情,依然没有人可以预见,我的车撞上了护栏,油箱起火,咖啡便洒在了火里,就再不怕苏舒喝的时候会凉了。
我住六号楼八病区三病室九号床,而护士却不是苏舒,她在车祸的第二天便辞职去了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