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在BBS里发些心情文字的时候,便认识了桑离,她常常跟随我的文字,只说喜欢。有些感动,便在以后所有的小说里嵌进桑离这个名字。常常都是悲情的结局。
那个时候我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编辑,我的办公室在那幢32层写字楼的顶层。我常常趁煮咖啡的时间,把脸紧紧贴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看天。我从不向下看,因为那个时候的心情坏得想坠楼。
我租住在城市的边缘,每天早晨我会乘22路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我习惯在站牌下面的IC电话亭给桑离打电话。她说她会洗了脸,梳两个很蔻的发髻,然后抱着sy-lily坐在房间里等我的电话。有时候中途她会放下电话去关房间的门,我说不用了,我习惯听洗衣机的震荡声,有家的感觉。桑离便笑。
sy-lily是一只很可爱的博美犬,有一次它不小心掉进洗衣机,桑离抱它去医院的路上,它一直闭着眼睛,医生说它的眼角膜脱落了,再也看不见了。我曾在电话里和它聊过,它总是汪汪的叫着,桑离说sy-lily从来都是快乐的,它会钻在拖鞋里和我跳恰恰,它尽管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什么地方是温暖的。
站台透明的雨棚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灯箱,是“积姬仙奴”香水的广告牌,一只可爱的黄色博美犬,闭着眼睛在吻一个性感的女人。我问桑离,是不是也用“积姬仙奴”。桑离在电话那头说,今天她穿了亚麻色的纯棉布的直筒裙和蓝印花布的对襟小褂。她是一个对香水和化纤过敏的女人。
我们谁都不习惯在网络里聊天,我在BBS里发完早已存在文档里的文字之后,便会去某个文学网站看杜拉斯或是村上春树的小说,或是去联众打俄罗斯方块。桑离说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文学的人,却单单喜欢我的文字。她常常把我的文字读给sy-lily听,读着读着,眼角便湿了。她已经分不清小说和现实里的桑离了。而那个时候,我们除了每天的电话之外,便只是在我的文字风花雪月了。
日子总是淡淡而来,又淡淡而去。
忽然有一天,桑离在电话里说爱我。我沉默。22路车滑出站台的时候,我看见电话听筒摇晃在风里,那个上面也许还有我指尖的温度。阳光斜过透明的雨蓬,安静而明亮的在“积姬仙奴”香水广告牌上流淌。她说她对爱情,就像对香水和化纤一样过敏的。
我靠在临窗的位置上,原木条的椅子,散发着淡淡油漆的香味。车里放王菲的CD,淡淡幽怨的歌声在车厢里寂寂流淌。22车穿过这个城市最繁华和最落寞的地方。那一天我没有去公司。每一个站牌我都在想,我是不是该下了。
风很大,那些绿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桉树的叶子,却在春天,开始大片大片的飘落。
拐过街角的时候,我去一个路边摊相命。我想用这种古老而愚蠢的方式,给自己一个答案。
我在又一个22路的站牌给桑离打电话,长长的沉默和洗衣机的震动之后,桑离说,我们见面吧。我坐22路车,前牌靠窗的位置。
我还是去了。
桑离穿亚麻色的纯棉布的直筒裙和蓝印花布的对襟小褂,梳两个很寇的发髻。怀里抱一只安静的黄色博美犬。我们一站一站的坐下去,没有谁说话,车里依然放王菲的CD,阴暗的声线泪水一样流淌。
最后一个站台,桑离没有回头,便下了。
她在电话里平静的说,如果我是sy-lily,我一定会爱上你。但小说和现实终究是离的很远的。我怕我会对你的爱情过敏,像是香水,或是化纤。
是的,小说和现实终究是离的很远的。我重复着。
煮咖啡的间隙,我依然习惯把脸紧紧贴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看天。我从不向下看,我怕会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坠下去。
透明的落地玻璃橱窗映出我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痕,像是一道下坠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