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到绝崖处,先得过青山!
青山独自成犄角,若鬼谷向上看去,东面飞瀑,东北断崖。行至青山前,路分两道,一条直通青山后的绝崖,一条直通东北的断崖,皆是取山上石板铺成。
“东北断崖曾经叫观潮崖,曾是你另一师侄的居所。”提到另一“师侄”,鬼谷子脸色有些暗然。
“是太仙剑前辈吗?”天英纵横好奇的问道。
鬼谷子叹一口气道:“是他,当年为师为布局天下,指派一奇女子前往大隋皇宫,落子为妃,后来她成了那‘经六帝宠不衰’的萧贵妃,可是那奇女子本是你太仙师侄行走天下时带回来的,两人同在鬼谷修炼,早已相知相依、暗生情愫,为师自以为两人皆还小,未曾察觉。”
天英纵横只是听诗仙剑提起过他还有个师兄,后来负气离开了鬼谷,今日方知原来是缘于此间遭遇,只是如今的他还理解不了男女之间的情爱,体会不到太仙剑的苦楚,他继续默默听师傅说。
“在为师的眼中,男欢女爱在这天下大计面前什么都算不,但是在他的眼中天下和那奇女子相比一文不值,只是迫于我的威严,一直不敢造次,为师怕他坏了为师的计策,便把他囚禁在观潮崖上,他把观潮崖改为断肠崖,日日化思念为苦练。后来趁着我闭关,破了我的结界,下了天人山,我没有为难他,因为那本就是我的计中计,本就是我希望发生的,便随他而去了。他在天下间挑战各门各派,悟尽生死,练得一身好武艺。武功大成日,入了大唐皇宫,独占西太府日神、月神、星落、北辰四大长老和万千甲士。太宗当时还不能死,我千里传音阻止了他,本是穿心一剑变成穿胸一剑,他救出那奇女子已是力竭近身死,是你诗仙师侄赶去救下他。”
“这段隐秘天下人只敢怀疑是我鬼谷所为,但无人敢下罪鬼谷,毕竟太仙剑已下山几十年。可以说如今这天下的乱国便是由那奇女子和那一剑造成的。”没有为师的一字落棋,隋炀帝便不会嫉妒太仙剑得了萧天仪的心,便不会想着南征北战、创科举、开运河,要成为那天地伟男子,隋炀帝一生功过都只是为了告诉她——他比她心中之人更伟大。
“没有那奇女子,宇文化及便不会霍乱隋朝国祚,李世民也不会时时鼓动其父造反,也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的‘玄武门兵变’、‘李承玄复仇’、‘武曌临天’、南兮亭入局’、‘贵妃醉酒、玄宗避蜀’、‘安史之乱’!”
天英纵横松开拉着师傅的手问道:“师傅隋亡唐分,天下百姓受苦,幕后的罪魁祸首便是你了?”
“是,也不是!隋唐之前数朝,为师从未出手,天下还不是乱了。每当人间繁盛时,总会分乱,智者说是人心不足,太史说是天下合久必分,这其间有大恐怖。”鬼谷子面朝东北,用手指了指青天,似乎是要徒儿牢牢记住。继续说道:“为师出手既是因为知道你将到来,提前布局,也是想打乱别有用心之人的安排,期间牵扯因果太大,等你有一天能担当这些事情,为师再告诉你也不迟。”
天英纵横感觉有些沉重,曾听师兄言,莽荒山贼马匪四起和自己有关;今日听师傅言,这天下乱也和自己有关。
“你太仙师侄曾说若天下真有我等之人,他便杀了。近三百年过去,他的气应该是消磨了大半,但若有一日江湖遇见,你还是不要惹怒他,虽然他不敢真杀了你,但是免不了吃苦,他可不像你诗仙师侄这般能好说话。”
乱国八国灵水村时,师兄多少是跟他讲过一些,但是到了现在他也只能记住名字,其八国之间大概的恩恩怨怨,天英纵横之觉得自己只是南荒出来的穷孩子、天下的小卒子,什么跟他有关系,尽是胡言乱语,几百年前自己是什么孤魂野鬼都不知道,如此在内心安慰自己一番,终于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氛围松懈一些。
说了半天也是走了半天,翻过青山,终于是远远看见了北面绝崖。绕了半天只不过是来到了绝顶悬崖下,在半山处笔直而下得悬崖段成两段,生出一横断空地,把北面的绝崖分成错落的上下两段,远远便能看见上半石壁上刻画着许多人物图画,走到悬崖下有八座长满杂草的古坟,坐南朝北一次横排。
青山古林后,绝顶半崖下,八座古坟前,天英纵横拉着师傅的手悚然站立,他既感叹谁刻的壁画惟妙惟肖,又害怕这随时会倒下的悬崖会把他打死。
八幅历史长卷,每一副图都对应着一座古坟。每座古坟都没有立碑刻字,背后对应的历史画卷便是墓中人的生平事迹。鬼谷子拉起徒儿的手,缓缓离地而起。
每一幅图先是人名,然后是聊聊几句生平简介,然后才是波澜壮阔的生平画卷。
“你是为师的第九徒,他们都是你的师兄,有六人尸骨在此,有两座是为师埋下的衣冠冢。”鬼谷子有些凄苦的说道。
这写字都是用天英纵横最熟悉的篆文所写,他自然识得。
庞涓:临危受命,以三万疲惫之师,六日内双线作战,破齐宋连军,活捉一代名将田忌,后又重建大魏武卒,助魏称霸中原,威震列国,马陵道万箭穿心而死;
孙膑:膑脚之苦,独坐轮椅,围魏救赵,围魏救韩,桂陵马陵,两败师兄,助齐成为东方大国。
张仪:受尽屈辱,两度为秦相,西取巴蜀,东得河西,巩固秦国统一天下之基业;巧舌如簧,以横破纵,谈笑间,破六国联军;
苏秦:历经沧桑,舌战群雄,游说列国,挂六国相印,合纵成军,阻止秦国出函谷关十五年。
东皇太:得鬼谷天机,隐身西岐,总理庙堂,创西太学府,以阳学道阴阳,辅佐嬴政,三千随从出东海,从此无踪;
楚南一:携黄石下山,授天书张良,助刘邦定天下,自此未归,开南兮圣地,以阴学悟阴阳。
诗仙剑:战六国高手,纵剑浑然天成,十年功业成,与弟战华山,华山倾半;
太仙剑:斗江湖百家,横剑鬼神莫测,十年武功绝,与兄战华山,剑法成王。
八幅画卷布满大半石壁,展现了八人极尽风华的人生!
重新落地,鬼谷子说道:“你要记住他们的名字,他们八人是师傅此生最值得骄傲的,他们或功勋卓著、声名显赫,或臭名显著、下落不明,他们是春秋战国中最灿烂的篇章。他们出生、遭遇各不相同,但最终都学得经天纬地之才,在各自的领域都取得了绝顶的成就。”
白发送黑发已千年久,只是千年来,鬼谷子总共也没来过坟前几次。身前辉煌、身后确实连个祭奠的人都没有,唯独清明时分,诗仙、太仙传人会来拔拔杂草,最近数百年上香倒酒的便只有李诗白一人。
“来,拿着这壶好酒,给没人坟前倒上两口,顺便磕上两个头,告诉他们从今以后你便是他们的小师弟了。”
天英纵横按照师傅的意思,每个坟墓前先叫一声师兄、倒两口酒、磕三个头,张仪师兄、、、苏秦师兄、、、
原本高高兴兴的鬼谷子,此时眼有些红,倒也没有老泪纵横,对于他来说眼泪是什么,只能去千年前的岁月中去寻匿答案。
坟前当着众师兄的尸骨,天英纵横怕失了尊敬、扰了众师兄的安息,没敢多问,在归去的路上,他终于问了鬼谷子:“师傅,八座坟,为什么有的只是衣冠冢?是没找到师兄的尸骨吗?”
“是没找到人!八座坟中你东皇太、楚南一师兄,一个无踪、一个未归。我以‘太一’为二人命名,是因为二人学了我的阴阳之道,‘太一’代表了道、代表了宇宙万物,八人之中他两修的是长生之法,未必已死,只是他们功参造化,掩蔽自我天机,即使是我也寻不到他们的身影,目前能确有一人还活着。”说道这两个徒弟,鬼谷子脸上有一丝怒意,两人一人偷看了他所悟的天机,一个私藏了他的黄石天书。
大隋兴兵灭陈之战,南兮亭玄阁出山,其功法颇像鬼谷一门,后来诗仙太仙山行走天下,鬼谷子曾派他们的师傅去一探究竟,从此销声匿迹,当时鬼谷子才确定孽徒楚南一还活着。
“那干嘛要立衣冠冢呢?”
“因为他们在我心中已死!”
鬼谷子今日没有告诉徒儿,八坐坟其实只有五座是他师兄的坟墓,除去两座衣冠冢,第一代诗仙剑的坟,确实有尸骨在其中,但是却不是他本人的,此事天下间只有鬼谷子一人知。
老来一时高兴、一时悲楚、一时愤怒,一日间古井不波的鬼谷子重新回味人间喜怒哀乐,曾多少豪情、寂寥,无法畅怀!吟唱道:“千秋霸业,百战成功,边风四起唱大风;一马奔腾,射雕引弓,天地都在我心中!狂沙路万里,关山月朦胧,寂寞高手一时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