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性大,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师兄弟两人也不可能真生出隔夜的仇厌,想想在灵水村的经历,天英纵横自然是知道师兄如此煞费苦心,还不是为了磨练自己,昨夜是受尽委屈不想搭理师兄,清晨醒来则是实在不好意思跟师兄开口道歉。
人老为精,诗仙剑还看不出师弟那点小思量,不断偷瞄自己,见自己转身,又忙着搓搓自己的小手。
“手都要搓出花来了。”诗仙剑先开口打破清晨的沉默。
“要你管!”天英纵横底气不足的回复到。
“行了,纵横别跟师兄演戏了,师兄为何如此做我知道你心里明白,也不用为昨天骂了为兄,而不好意思跟我说话。”
见师兄识破自己的内心,小家伙故作的伤悲表情化为一脸尴尬,倒也不羞不恼地笑言问道:“师兄不生我气?”
师兄懒得回答他此度君子之腹的一问,不咸不淡的说道:“好生照顾你的二狗兄弟,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
咕咕叫的肚子,出卖了天英纵横的饥肠辘辘,他在心中默念一句:“师兄真好,我以后再也不错怪你了!”
转身离去的师兄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小师弟各方面天赋,目前确实只能算得上中上之姿,可两年相处却也让他喜欢上这个有时温文尔雅、有时调皮古怪的小师弟,或果决狠辣,或优柔寡断;对熟悉的人直言随性,对相识不深之人,又一番少年老成的样子。只是他这般两极分明的性格,将来初入江湖少不了吃苦受难。
受伤颇重的蒙二狗听见两人的谈话这才醒来,有些虚弱的问道:“纵横哥,你没事吧?”
“放心,我真没事,倒是你好好心疼自己,可恶的大黑豹!”
“死不了,可惜了我这几天积攒的兽皮,被这畜生一追全给我弄丢了,本来还想着等到了鬼谷换些银两让前辈的飞雕寄回老家。”
两人生怕那畜生又出来作乱,下意识地看了看四野山林,天英纵横也不知道它最终有没有被师兄斩杀。
诗仙仁慈,“三眼黑豹”逃过一劫,天英纵横再见它时,已是好几年之后,弟弟孤身到鬼谷寻他,身穿虎皮踏黑豹,少年狂,单手握雄鹰!惊得学士、长老人人称奇,可比他到鬼谷时威风霸气多了!
再行上路,天英纵横背起了比之小一岁重伤在身的二狗,两个执拗的小孩,开始还为此事争执了半天,二狗子坚决想自己走来着。
再难健步如飞,诗仙剑倒也没有苛令两人一日必须赶多少里路。走走停停,诗仙剑本信步由神四处飘荡,如今这种速度想要赶回鬼谷处理要事,也只能是亡羊补牢,至于去不去补,诗仙剑倒觉得不重要,鬼谷有他无他皆能运转自如。
其实诗仙剑如此赶路,除去磨练两人,便是希望能在八月前赶回鬼谷主持乱国秋试。
春闱、秋试是乱国一甲子、八国初定时,由八国新王协商出选拔年轻俊杰的方式,有点像大唐时期的科技制度,能在这两场比试中博得个好名次,必然会成为天下八国争相欲得的座上宾。此种制度也是八国相争的畸形产物,由四大学府圣地牵头,四院轮流举办的江湖盛会,江湖各派皆参与其中,初时定下的是每一年举办一次,后因中原战火纷飞、路途险阻,改为每四年举办一次。
文武两道皆有比拼,为了造势还未到大比之时,四大学府便会联决推出天下“武道玄榜”、“文坛泰斗”、“名剑谱”、“枪道榜”、“谋士榜”,还有诸如江湖人最喜欢谈论的“倾国倾城榜”、“天下九大公子”、“江湖十大新晋青年俊杰”等。刚刚举办时,只是罗列出江湖绝世高手前十、文坛十大泰斗,百余年间应江湖侠客呼喊,又逐步加上了其他一些排名,各种榜单层出不穷。毕竟偌大一个江湖,若如开始只是评点出武道玄榜、文坛泰斗,江湖倒真要少了许多趣事、谈资、海饮,能上此两评之人毕竟寥寥一二十人,人人皆是江湖前辈,根本不关乎江湖大众多少事。
春闱、秋试算得上整个天下少有的盛事,江湖少有的大看头!此时在诗仙剑眼中,却还不如陪小师弟苦练重要。昨日见两人受伤时,诗仙剑便已决定,此番由鬼谷主持的秋试盛会,能赶便敢,赶不上便赶不上。
真叫江湖人知道此事,对于位列玄榜的诗仙剑客,自然不敢非议,但是对于他这江湖素未谋面的小师弟,江湖人必定日日谋划,如何在他将来行走天下时下绊子。
天下江湖无界,但江湖之人有属国,春闱、秋试也是天下八国之间的另一番龙争虎斗,比斗之间生死搏杀、血溅五尺之事并不鲜见,赶来参加比试的路上,江湖约定铁律不得下黑手,真正到了比斗之日,各凭本事,刀剑相向,死生难料。正因为各国武林人士明争暗斗,举办之圣地若无强者坐镇,难保不出什么动荡。
身负二狗,又是荒林密布,遮天蔽日,举步维艰,如此三日,天英纵横也才走出往日两人一日的路程,遇到一些高山大河还得师兄帮忙才能安然度过,好在二狗在他虚心照顾之下,伤势恢复得很快,遇到山路平坦蒙二狗也执拗地下来自行一段,让他的天英哥稍作歇息。
行至第四日,终于见有刀耕火种的迹象,两人喜出望外,兴高采烈全然写在脸上。离开灵水村半月有余,苦行五百里地,这些日子的山林生活从未见过人烟,总让两人情不自禁的不自然,如挥之不去的梦魇,饮青山绿水的甘泉也不得滋味,毕竟人间凡灵,多日不见尘烟,恍若与世隔绝,别说两个刚刚离家的小孩,就算大人待上十天半月也会难受难耐。
爬上前面山岗,登高远望,山川皆在脚下,蓝天白云,呼一口气,磅礴自爽,一扫多日郁闷。已经能悠悠看见远处的屋落,可是望山跑马,时至傍晚才算走到,不好意思空手讨饭的天英纵横,一路上还抓了两只野兔,顺道又拾了些野山菌,山珍野味尽数让师兄一前一后挂着,诗仙剑已看不出任何高人风范,除去衣着和寻常的村夫相差无几,这让他相当无语。
“阿伯我们用这些野味换你家一顿晚饭可好?”、、、、、、这已经是天英纵横第五次问人,这里的人好生怪异,见到他们这几个外来人纷纷躲避,最后还是村尾的一位老猎户收留了他们,他家里媳妇和一双儿子对他们的光临也是战战兢兢,媳妇趁着他人不注意,还向丈夫投去嗔怪的眼神,责备丈夫不该如此轻率,丈夫回以不容置疑的肯定,才断了赶客出门的念想。
饭桌上几口老苦酒下肚,老猎人才道出此间原委:“几位贵宾切莫怪罪我们村中之人不厚道,也别介意咱家媳妇不知礼数!”抱拳作揖,算是谢罪一番,接着说道:“实在是山贼土匪横行于世,人人闻风丧胆,谁人还敢接待你们几个持枪握剑之人,前几天北边的张家寨还被山贼洗劫一空,抢钱抢粮不去说,肆意jianyin妇女,壮汉皆被抓上山强加入伍,稍有反抗便是人头落地。”
气氛凝重沉寂,两个孩童初来时的高兴化为乌有,同情的看了看猎户家比自己稍大的两个孩子。
诗仙剑抱拳道:“忽然打扰,扰了村民安静,已是罪过,又承蒙兄台不弃,留我等餐饮留宿,我饮此酒以谢兄弟侠义。”
老猎户重重叹息,举杯邀诗仙再饮一杯自酿的老苦酒,想一醉忘记此间无数愁!
天英纵横试探性的问道:“伯父,难道就没有人出来管一管这些土匪?”此问虽是问于老伯,其实诗仙剑知道这是小师弟在像他发问。
“这乱世以来,以前的官衙都荒废了许多年,哪有人来管,大的村寨自己组织村民抵御悍匪,像我们这样小的村子就只能听天由命,能过一天是一天,很多人为此携妻带子,往深山老林里面躲避。这些流民也是可恨,自己中原之家不好好待着,跑到我南荒来为非作歹,真是气人!我南荒之人也是,虽人人悍勇,千百年来争山抢地,互有间隙,难于团结起来,如今任由外人鱼肉。”
莽荒之事如何能逃得过鬼谷的视线,此番情形,诗仙剑比之猎人更为清楚,来时虽匆匆而过,人间百态尽收眼底。为此诗仙剑也不作任何嗟叹,任由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老猎人独自伤叹。
天下并非两孩童所希冀那般繁花似锦,这江湖热血沸腾的背后便是更多人的无可奈何。夜明星稀,二狗和纵横皆没有睡去,皆在担心遥远南方的灵水村,虽小白龙的出击,吓得一众土匪肝胆俱裂;虽后来找他们切磋,把他们折磨的生不如死;虽灵水村深避莽莽大荒之中,但随着时光流逝,谁也保证不了没有其他悍匪会再次流窜到灵水村地界。
死去皆是尘埃,活下才是英雄,天人远见,鬼谷毒计!便就是要这四分五裂的莽荒哀声悲鸣、生不如死!诗仙剑客虽是鬼谷协力总要之人,此事他也尽数皆知,一切都在他的眼皮下,但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中,就算能左右局势,他想他也会如此抉择!
天下之事无对无错,世间冷暖、百姓生死、莽荒喋血谁人之过!
世人贪婪,天道无常!